第48章

山林间的地面并不平坦,尤其是沟壑旁的地面,有许多突起的碎石堆砌着。

两人落下时,封九离便顺势轻扶了褚盈盈一下。

站稳之后,褚盈盈连忙松开抓住他手臂的手,又将仍旧扒拉着他袖子不撒爪的金宝给扯了下来。

整个过程里,她能感受到封九离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心底不禁多了几分尴尬与微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她已经遇到过封九离数次了。尤其是在她得知自己父母与忘忧老祖的恩怨后,似乎与他相遇的更加频繁,每次遇到,还总是在十分机缘巧合的情况下。

“你为何来此?”

“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一个声音清冷低沉,一个悦耳轻柔,两道声音重合在一起,却并不显得突兀,反倒有种异样的契合感。

褚盈盈错开目光,“我路过此处,感知到有法宝出世便寻来了这里。”

封九离对这个答案似乎毫不意外,“这里没有古仙府出世,你感受到的法宝,应当是这面铜镜。”

说着,他面朝褚盈盈抬起右手,摊开掌心,刚才那面能够投映出金龙虚影的铜镜在他掌心上出现,“这是我幼时偶然遗失的一件法宝,近来刚刚失而复得,这几日才抽空将它彻底炼化为己用。”

“……恭喜了。”褚盈盈干巴巴地说道,除了这句,她也实在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封九离对她有些疏离的反应见怪不怪,收心一合,将那铜镜收回后便说,“这一带并不太平,你要去哪里,我送你离开吧。”

“不必麻烦,我自己可以。”褚盈盈右手一翻,直接取出一张百里遁行符。

封九离的目光从灵符上扫过,没再多说什么,只淡淡地点了下头,旋即一挥袖袍,直接消失在了褚盈盈面前。

褚盈盈站在沟壑旁,向下看了看,也不知他究竟是回了先前那个山洞还是去了什么地方。半晌她收回目光,向灵符中注入一道灵力,也跟着消失在了原地。

有了这个插曲,她便没再在半路多停留,而是尽快赶往了凌霄城,途中还用宗门传讯的灵符,将在月亮湾以北一带遇到携带牵魂铃的结丹境修士一事传回了宗门。

一路上没有在沿途的城池逗留,只用了不到六日,她便赶到了凌霄城,比约定好的日子足足早了将近半个月。

哪怕不是十年一度‘修士交流会’的日子,这座位于大陆中部的城池也热闹非凡。

这时天色已晚,街上的灯笼纷纷亮了起来,里面罩着的不是火烛,而是紫霞门特意炼制的一种能够发光的法器。

这个点出入城门的人依旧不少,褚盈盈顺着正对城门的大道向内走着,迎面遇上几个藏玄宗筑基境弟子,擦肩而过时,隐约听到那几人话语间有提到‘忘忧老祖’。

褚盈盈脚步微顿,回身望去,走在最右边的一位筑基境初期的修士正在向几人之中被围拢在最中心的那人询问,“张师兄,我听内门传闻说有人在老祖的丹药内下了毒,害老祖静修时受了内伤,这怎么可能?老祖的丹药不都是由宗门化神境长老炼制的吗?”

声音越来越远,直到那几人已经走出了褚盈盈的视野,褚盈盈才继续朝城内走去,心里却忍不住犯起嘀咕。

忘忧老祖被人下毒了?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这个时间显然已经不适合去盛宝轩交接东西了,褚盈盈便找了间客栈,准备在城内住上一晚。

她找的这间客栈名叫‘云客来’,就在盛宝轩和仙音阁所在的那条大街上,是整条街上规模最大的客栈。

不知最近是什么日子,来住客栈的人还不少。这会儿正好是晚膳的点,楼下的十来张桌子几乎坐满了人,褚盈盈粗略一扫,便发现其中有不少修为不低的人。

“近日凌霄城可有什么大事?”褚盈盈要了间二十灵石一晚的上房,付钱时随口向掌柜的问了一句。

“仙子不知?”

掌柜的也是位筑基境初期的修士,两鬓却已经花白,一看就年岁不小了。

见褚盈盈摇头,他便解释说道,“凌霄城的盛宝轩每一季都会举办一场拍卖,每一年又属第一季季末这场最为盛大。这不,再过十来天就到拍卖会了,这段日子有不少修士拿着好东西赶来凌霄城,哪怕入不了盛宝轩的眼,拿去坊市里,也能比别的时候在其他地儿多卖出不少灵石呢!”

“原来如此。”褚盈盈在柜台上放了二十一枚灵石,“多谢掌柜解惑。”

“仙子客气了。”掌柜一拂袖子,收起灵石,接着从柜下取出一枚刻着甲字三号的木牌,客气地放到褚盈盈面前。

褚盈盈拿起木牌,正要转身上楼,便听下面有人在议论着藏玄宗近来发生的事。

她索性没急着回房,走到角落处空着的一张小桌旁坐下,找小二点了一晚荀鱼汤面、一份凉拌海芙草,静静听着不远处那桌人的交谈。

只听其中一位身着红袍、看上去有些张扬的筑基中期修士朝同桌人问道,“你们说藏玄宗太上老祖被人暗害这事是真的吗?”

坐在他对面的一人筷子顿了顿,有些奇怪地瞥了他一眼,“这还能有假?消息不是从藏玄宗穿出来的吗?说是他们宗门上下正在彻查此事,势要严惩凶手。”

“嘁,他们传什么你们就信什么啊?”

红袍修士夹了一筷子蒸蹄肉,咂巴了两口后,将骨头往盘里一扔,又拿起手边的杯子仰头喝了一大口,“你们也不寻思寻思,藏玄宗太上老祖是什么人,那可是咱们藏玄界修为第一人啊,真有人能暗算得了他?这没准就是藏玄宗故意放出来的话呢。”

“慎言,慎言啊……”

红袍修士同桌的几人赶忙将他手边的酒杯和酒壶拿开,生怕这位再喝两杯,嘴上更没把门儿的了。

那桌人的声音小了,还有其他人说话间偶尔提及藏玄宗的事,却没人敢非议忘忧老祖。

褚盈盈小口地吃着面,面色平静,心里却早已翻起了惊涛骇浪。

忘忧老祖是藏玄宗辈份最高的太上老祖,想也知道,能够为他炼制丹药的,定是他能信得过的人,其他人怕是连碰到他丹药的机会都没有。

那他的丹药又怎会出岔子?

一个匪夷所思到令她有些不敢相信的念头,悄然在心头萌生。

如果说外人动不了忘忧老祖的丹药,那身边的人呢?

比如近身的侍从,或者是……弟子?

褚盈盈下意识地便想起了她第一次单独与封九离偶遇时的场景,那时在封幽城外的不朽木林子里,封九离挖出的寒玉参,不正是适合替换仙灵参,悄无声息暗算别人的‘宝贝’吗?

有的念头一旦展开,便愈发不可收拾。褚盈盈握住筷子的手僵了僵,不禁细细回想起她与封九离相遇的每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