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胡言乱语!”

李侧妃怒斥一声, 她冷笑连连:“若真如你所说,本妃拿你的家人威胁你,你怎敢这时供出本妃?”

她仗着兰清不会有证据, 抓住兰清话中的漏洞, 径直否认。

可下一刻, 她却整个人都呆滞在原处。

张盛掀开珠帘进来,觑了一眼李侧妃, 眼中似闪过什么情绪,让李侧妃心中顿时不安。

张盛几步走近付煜, 双手抬高,呈上几份东西。

李侧妃这时方才看见兰清又写了一句话:

“奴婢父母和妹妹的卖身契都在侧妃手中……”

凌乱不堪的字迹, 刺得李侧妃眼睛生疼。

兰清是四年前小选进宫的宫女,后来付煜出宫建府,中省殿分配进岐王府的婢女。

但兰清本就是她李府的人。

一家子皆是她府中的家生子,但此事隐晦,李府早就处理了明面上的关系,甚至为了彻底拿捏住兰清, 兰清父母和其妹妹皆和李府签了卖身契, 且是死契。

这年头,奴才的命皆不值钱, 换句话说,有了死契在,任由李府如何处置兰清一家子都是可以的。

所以,李侧妃想不通, 她手中拿捏了兰清一家子的命, 兰清究竟是如何敢供出她的?

而被张盛呈上去的东西, 李侧妃自然眼熟, 那就是兰清一家的卖身契。

被她妥善放置在内室的床榻内的暗盒中。

此般隐晦的地方,张盛是如何找到的?

而且……张盛何时去的她院中搜查?

陈良娣稍许垂下眸眼。

她素来有恩报恩,有怨报怨。

李侧妃只当她对她不设防,所有肆无忌惮地污蔑于她。

可她又何尝不是对李侧妃十分了解?

三年时间,她知道李侧妃的秘密,比李侧妃想象的要多得多。

李侧妃心中皆是疑问,却一个都顾不得,因为付煜翻着手中的卖身契,脸色越来越冷,身边气压越来越低。

李侧妃进来之后,脸色第一次变得有些发白。

就在她想说些什么时,忽地脸颊上一疼,她呆滞住,任由纸张似雪花般砸在她脸上,遂后飘落于地。

李侧妃浑身皆顿住,不敢置信地看向付煜。

她怔怔地呢喃:“殿下……”

付煜何时这般对过她?

即使再怒,不过是任由她跪着请罪,甚至每当这时,后院所有人都会陪着她一起跪着,她几乎从未如此难堪过。

旁人惊讶投过来的视线,似乎在她脸上狠狠落下一巴掌般,火辣辣地甚疼。

李侧妃睁大了眸子,泪珠汹涌而出,她甚至顾不得旁事,眼中只看得见付煜眸底的冷意。

她忽然挺直脊背,有些可笑地扯了扯唇角:

“殿下早就认定了是妾身害了王妃,否则怎会趁着妾身不在院中时,让张盛悄悄去妾身院中搜查?”

“殿下根本不信妾身!”

自那次,陈良娣从前院出来,她的一番话落入付煜耳中后,付煜就再也没有踏入过她的晗西苑。

付煜冷眸,平静地有些让人心凉:

“证据确凿,你让本王如何信你?”

“证据确凿?”李侧妃自嘲不断:“未曾亲眼看见证据前,殿下有信过妾身一分吗?”

付煜不耐和她争辩这些,直接冷声问:

“谋害王妃一事,你认还是不认?”

李侧妃陡然睁大眸眼,冷笑:“认?妾身凭甚认罪!”

“即使兰清那番话是妾身所指使,那妾身又有何错?”

“姜韵有孕难道不是真?”

“殿下难道没有想封姜韵为良娣?”

“王妃身为后院主母,妾身不过将府中消息禀明给王妃,妾身有什么错?”

她连番几句问话,掷地有声,打心底根本不认为自己有错。

李侧妃直直看向付煜,似想要知晓他还能如何冷情。

付煜掀起眼皮子看向她,见她没有一丝心虚,忽然扯了下唇角,他平静地问:

“明知王妃有孕,却不住刺激王妃,你敢说,你没有心怀不轨?”

李侧妃擦了把眼角的泪痕,呵笑一声:

“纵使如此,若非王妃心胸狭窄、不能容人,如何会气得早产?”

“更何况——”她抬眸看向付煜,一字一句道:“妾身不过给王妃传了消息罢了,可真正让王妃伤心难过的人,却不是妾身!”

她话音甫落,房间中倏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李侧妃那句话所未明说,却句句透着,真正让王妃气得早产的人,不过是付煜自己罢了。

其余人面面相觑,根本想不到李侧妃居然如此大胆,竟敢直接指责殿下。

张盛等奴才早就吓得跪倒在地,脸色骇然,吓得大气不敢出一下。

张盛偷看了一眼李侧妃,心中连连摇头,看来李侧妃是疯了,居然什么话都敢说。

在这府中,殿下是永远不会出错的。

珠帘房门外,姜韵停在外间,听说李侧妃被带到正院后,她思索片刻,终究是带着铃铛过来了。

谁知晓,她刚到门口,就听见李侧妃的那番话。

直接让她停在了外面。

房间中,过了不知多长时间,张盛等人额头上都快溢出冷汗,付煜才有动静。

他平静地抬眸,视线毫无波澜地落在李侧妃身上:

“侧妃是觉得此事该怪本王?”

李侧妃浑身僵硬,她心中倒底还是害怕的,挺直的脊背皆有些弯曲,她堪堪别过头:“妾身不敢。”

“不敢?”

付煜玩味似地重复了这两个字。

任何人都听得出他话中的轻讽薄凉。

半晌,付煜说:“是本王的错,往日对你处处容忍,才叫你如今这般大胆。”

“刺激王妃,导致王妃早产。”

“在王妃产房中放置熏香,导致府中嫡子丧命。”

“如今明目张胆指责本王。”

他细数着李侧妃的罪责,最后反问一句:“李氏,可还有你不敢做的事?”

李侧妃听得愣住,她顾不得付煜话中的薄凉,倏然抬头,不敢置信:

“什么熏香?”

“妾身根本不知殿下在说些什么!”

“指使兰清刺激王妃一事,妾身认了就是,殿下何必往妾身泼脏水?”

李侧妃眸中震惊和受伤不似作伪,叫付煜不着痕迹拧起眉心。

李侧妃转过头看向兰清,又看向付煜,似明白了些什么。

她脸上挂着自嘲:“殿下是否太看得起妾身了?”

“兰清在正院不过是个外间伺候的婢女,如何能进产房这等重要之地?”

李侧妃掐紧了手心,浑身气得皆有些颤抖。

她便说,那日张盛为何忽然要搜查后院?

她只当和兰清一事有关。

可谁知,这后面竟还有这些事端?

她万没有想到,她算计了这么多,最后竟是为旁人背了黑锅。

李侧妃一口血呕在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