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姜韵脸色顿变, 打断铃铛:

“铃铛!”

铃铛这才惊觉问她话的声音有些不对劲,她扭头看见付煜时,吓得双腿一软, 砰一声跪在了地上。

付煜背着光站着, 轻微耷拉着眸眼, 神色不明。

姜韵忙忙站起来,勉强挤出一抹笑:

“铃铛一时乱语, 殿下别和她计较。”

付煜不紧不慢地觑了她一眼,走进房间, 在姜韵身边坐了下来,顺带着, 将姜韵也拉着坐了下来。

这一动作,让姜韵和铃铛心中皆松了口气。

付煜伸手碰了下酸梅汤的碗壁,指尖传来一抹清凉。

他将碗推向姜韵,若有似无地轻颔首:

“先用吧,别等凉意散了,倒白折腾了一番。”

姜韵和铃铛对视一眼, 有些面面相觑, 姜韵咬唇接过汤勺,轻轻搅拌了下, 被付煜一直盯着,委实有些喝不下去。

她低垂下眼眸,轻抿了两口,就堪堪放下汤勺。

付煜轻拧眉, 想起适才听见的铃铛的话:

“你近日食欲不佳?”

姜韵粉唇微启, 轻“啊”了一声, 遂顿, 她回神,有些不好意思:

“这天越来越热,奴婢闷得慌,这几日才用得少了些。”

闷得慌?

付煜不动声色地扫了眼房间中的摆设。

姜韵有孕在身,受不得凉,所以房间中没有摆放冰盆,付煜只待了一会儿,就觉有些闷热,他不着痕迹地轻拧眉梢。

姜韵住在前院的侧厢房中,这房间本是住下人的,即使如今姜韵是一个人住,也不过堪堪够放一张床和一张桌子罢了。

小小的梳妆台挤在床前,用一扇屏风和桌子隔开。

就这般简单。

她有孕后,绣房隔三岔五地就会送新裳过来,再加上付煜时不时的赏赐,这处空间愈发显得逼仄。

厢房位置不好,即使开着楹窗,也不见得能吹进几缕风,一点儿都不通透。

付煜眸色些暗。

倒是他疏忽了。

如今还未到最热的时候,姜韵只是觉得闷,她如今身子渐重,这府中委屈了谁,都不该委屈她。

这还只是夏日,她这有孕,必然是明年初才能生子。

待冬日时,还是难熬。

府中有地龙的院子,只那几个。

可即使是他的前院,也不会奢侈到侧厢房也有地龙。

甭管他心中有多少顾虑,只顾着她的身子,这良娣之位恐也拖不了多久。

房中安静,熹微暖光透过窗格,映在男人修长的身影上。

碗壁泛凉,冒着水滴。

姜韵不知付煜在想什么,她轻垂眸,抬手碰了碰碗壁,指尖顿时碰到了水渍,她捻了捻又用帕子轻蹭,委实显得有几分无聊。

付煜回神,将她这副作态看在眼中,忽然生了几分好奇:

“你平日都做些什么?”

姜韵茫然了一会儿。

不知他为何会问起这个,顿了半晌,姜韵才堪堪回答:

“殿下不许奴婢走动,奴婢几乎日日都待在房中。”

往日在宫中时,她每日都要伴在贵妃身侧,要替贵妃分忧解难,每日皆忙得很晚才可闭眼。

进府后,她就跟在殿下身边伺候,忙里忙外地,皆不得清闲。

如今彻底闲下来,她一时之间倒也不知做什么。

付煜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稍眯起眸子:

“无聊?”

姜韵偷偷觑了他一眼:“奴婢在府中,只认识殿下一人。”

她声音很轻很细,几不可闻。

可房间安静,这话清楚地传进付煜耳中,不知为何,付煜心中莫名有些涩意。

女子低垂着头,侧脸温柔安静,却透着些许说不出的落寞。

付煜忽然想起来,前些日子,他一回府,就会见到姜韵候在游廊上。

问她,女子就说,在房中待得闷,出来透透气。

如今在想,她日日挑在那个时间,岂止是房中待得闷?

直到付煜离开,姜韵也不知他这次来是作甚。

姜韵的身份有些尴尬。

她不得名分,即使身在王府,却连个自己的院子都没有,她有孕,前院的人皆称她一声姜主子。

可就如同阿翘那句所言,这声主子终究名不正言不顺。

姜韵扫了眼自己的房间,轻扯了扯唇角。

她不着痕迹地轻抚小腹,眸色有刹那间晦涩难辨。

换院子一事,她必须提上日程。

否则,她连开口让付煜留宿的资格都没有。

付煜走后,铃铛才软着腿爬起来,她上前扶住姜韵,稍顿,她小声嘀咕:

“早知道殿下会听见,奴婢岂止说那两句。”

若她知晓殿下会听见,必然会添油加醋几句,哪会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将阿翘放了过去?

姜韵嗔睨了铃铛一眼,有些失笑地摇头。

哪需要铃铛多说?

付煜刚回到书房,就对着张盛吩咐:

“查一下今日厨房发生了何事。”

张盛并未跟着付煜进去,对付煜的这个吩咐有些摸不清头脑。

他朝身后看了眼,殿下刚从姜主子那里出来,就有这个吩咐,必然是和姜主子有关了。

张盛记在了心里,付煜进了书房后,他就让人去打听。

张盛查到的消息,和铃铛所言没几分差别,甚至比铃铛说得还过分些。

付煜持笔的动作停住,静了片刻,他淡淡道:

“苏氏清闲了些。”

张盛讪笑。

他清楚,殿下的这句清闲,指的可不仅仅是姜主子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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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韵还在筹谋良娣之位时,宫中忽然传来了圣旨。

彼时,付煜尚在户部办公,不曾在府中。

圣旨送到了正院中。

刘福匆匆来喊姜韵时,姜韵一脸茫然:

“圣上给我赐下圣旨?”

刘福忙忙点头,急得不行:“姜主子快别问了,宫中来人已经在正院等着姜主子了,姜主子快些吧。”

姜韵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裳。

她日日待在房中,穿得颇有些随意,不过绣房送来的皆是好料子,做工也甚精细,铃铛慌得蹲下来帮她理了理衣摆的褶皱。

姜韵绷直了脊背,虽不知圣旨上说了什么,但她这副样子接旨,还算得体。

衣裳不整地接旨,那是对圣上的不敬。

姜韵到了正院时,正院主子,除了被关了禁闭的李良娣,几乎皆到齐了,她一进来,众人视线皆不明地落在她身上。

似要打量清楚,她究竟多大能耐,竟能让圣上为她赐旨?

姜韵见惯了大场面,对于众人的视线,也能做到视而不见,她不着痕迹地扫了眼众人,众人脸上皆是好奇不解,或是强压着平静,只有王妃脸色似有些难堪。

王妃紧紧盯着宫人手中明黄色的圣旨。

来人是御前的宫人,常去延禧宫,对姜韵也有几分眼熟,姜韵一来,他就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