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夜色渐深, 铃铛一脸复杂地走进来,姜韵觑了她一眼,有些好奇:

“这是怎么了?”

铃铛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 才小声地说:“奴婢刚得到消息, 殿下去正院了。”

房间中内安静下来, 绥枝为姜韵布膳的动作稍顿。

姜韵瞬间了然了铃铛话中的意思。

如今王妃已经出了月子,身子渐好, 已然可以伺候了。

姜韵抿唇:

“今日是初一,按规矩, 殿下也该去正院的。”

一番话说得通情达理,可铃铛却忍不住道:“太不凑巧了。”

可不是?

若今日不是初一, 哪怕是为了给姜韵做脸,付煜今日也会来淬锦苑留宿。

姜韵低下眸眼,轻声道:

“昨日是小郡主的满月礼,本就未大办,殿下已经留宿淬锦苑一夜了,今日如何也该去正院了。”

小郡主身子太差, 丝毫见不得风, 昨日的满月礼,根本就未办。

姜韵昨日一门心思皆在腾院子上, 府中没有一丝动静,她竟将小郡主满月礼这般重要的事情忘了去。

殿下顾着她的脸面,能在昨日留宿,如今姜韵想来, 心中也颇得安慰。

如今初一十五的规矩压着, 姜韵也不会再盼着付煜会来了。

她用罢膳, 早早地就歇了。

正院中, 付煜刚到,王妃未迎出来,他并未在意,但进内室,却不见王妃人影,他掀起眼皮子扫了眼房内的婢女:

“你们娘娘呢?”

“回殿下的话,娘娘去看小郡主了。”

一句话,让付煜眉眼情绪寡淡下来。

早不去,晚不去,偏生挑在他过来的时候,去看小郡主。

付煜如何不明白,这是王妃无声地在表达不满。

顿了顿,付煜在房间中随意寻了个地方,坐了下来,他等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王妃才姗姗来迟。

她青丝稍凌乱,脸上挂着丝歉意,进来后,就服身请罪:

“殿下恕罪,阿芙哭闹得厉害,让殿下久等了。”

她一举一动皆真诚,挑不出一丝毛病。

可不知怎么的,付煜却觉得浑身不对劲。

和王妃相识多年,王妃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他自然清楚,可如今王妃却做出一副温柔似水、通情达理的模样,令付煜难得有几分不自在。

他耷拉着眉眼,平静道:“照顾小郡主,你辛苦了,起来吧。”

夜深人静,时隔许久的同床共枕,可榻上的二人中间却隔着很宽的距离,似一道鸿沟屏障般。

背对着付煜,王妃视线透过楹窗的缝隙落在外间奄奄一息的月色上,一动不动。

半晌,她眸色中闪过一丝恍凉。

如胶似漆的二人,走到如今这般的同床异梦,王妃也不知是怎么了。

明明相较于旁人,殿下总格外偏向她。

可王妃却清楚地知晓,和往日终究是不同了。

曾经她闹性子,敢大大咧咧地和他闹,可如今她却要找许多的借口粉饰太平。

她在小郡主的房间等了许久,等得她杯盏中茶水饮尽,也未等到男人,她只能若无其事地自己回来,还要寻个借口,解释她为何不在。

若是以往,发现她情绪不对劲,殿下或寻或斥,怎么也不会如现在这般平静。

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忽然一只大掌落在她身上,将她身侧的锦被掖紧,男人平静的声音在她耳侧响起:

“夜凉,你身子尚未养好,盖好被子,别受凉了。”

唰——

王妃的眼泪倏然落了下来。

他总这般,明明绝情薄凉得很,却总无意间温柔,仿佛他心中也有她一般。

可男人下一句话,顿时让她心中拔凉:

“本王知你对昨日不满。”

“可她刚进府,又无依无靠,如今怀着身孕,若本王昨日不去她院子,府中旁人如何看她?”

王妃不记得,这一夜,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只知道,在殿下那句话后,她浑身冰凉,心脏一抽一抽地,好似疼得要昏过去。

丝毫不亚于她生产那日的疼。

这是她进府至今,殿下第一次对她说,另一个女子是如何不容易的。

饶是曾经的李侧妃,殿下和她提起时,也不过是“她不过侧妃,这府中还是要由你作主”。

他总将这后院女子和她分得清清楚楚。

他曾说——她是他的王妃,要陪他走过一生的人,旁人和她皆是不同的。

皆是不同的……

可如今,他却在她面前,若无其事地提起另一个女子,即使话中极力平静,但那抹怜惜却根本遮掩不住。

姜韵对这些毫不知情。

她只知道,翌日请安时,王妃看她的神色格外地冷。

姜韵不着痕迹地拧了拧眉心。

王妃和昨日截然不同的态度,让她不得不怀疑,昨日殿下究竟又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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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侧,卫旬刚拿到卫椋送来的画像,顿时愣在原地。

他半晌才回神,问向送画来的人:

“这当真是三婶?”

来人不解其意,小声回答:“这是老爷亲自交给小人的,自然错不了。”

错不了?

卫旬摇了摇头,他低头将视线落在那副画像上,长长的画卷展开,桃林遍布似嫣红,女子一身浅色衣裳倚栏而坐,似不经意间回眸的作态,眉眼斜睨出风情温柔。

画这副画的人,必然倾尽了温柔。

女子的确甚美,即使卫旬见惯了美人,也不由得失神片刻。

可最令卫旬在意的却是,女子眼尾深处的那颗美人痣,似墨水遗漏,却添上一抹说不出的风情余媚。

卫旬脑海中忽然蹦出一个人。

她也曾倚栏而坐,低调却温柔,似岁月静好,可眼尾的那颗痣却和画上女子近乎一模一样。

若未见到这幅画时,卫旬还觉得姜韵眉眼和姜韵眉眼有一分相像。

见到这幅画后,卫旬才知何为相似。

近乎一个模子刻出来般。

卫旬捧着画,紧紧拧起眉,半晌,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若姜韵当真是卫钰,那姜韵的失态就可解释了。

来人见他神色有异,眼神顿闪,他是卫椋心腹,只忠于卫椋,对于卫椋多在乎卫钰,他心知肚明,当下立即问到:

“三公子可是有什么发现?”

卫旬立刻回神,他敛了不同寻常的神色,尽量平静道:

“没有,我只不过感慨,三婶的确有天人之姿。”

这不是来人想听的答案,因此来人有些失望。

卫旬只当作没有看见。

事关皇室,没有真切的证据,卫旬不敢乱说。

只是,他捏着画像的一角格外用力。

来人一走,卫旬就立刻匆匆出府:“备马。”

刚到岐王府,卫旬就迎面撞见付煜,付煜挑了挑眉梢:

“你今日忙着寻人,还有时间来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