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王妃有孕的消息, 刚传出来,张盛就将消息送到付煜手中。

江南,伴驾许久的付煜回到住处, 就见刘福捧着信封在等他:

“殿下, 府中来信了。”

付煜一顿, 遂后,他轻轻拧眉。

像这般的行程, 若非必要,府中近乎是半个月才会传来一封信, 告诉他府中发生的事情。

上一封信才送来三日,就紧跟着来了第二封。

想必府中定然发生了什么大事, 才让张盛紧忙送了信出来。

付煜在书房中坐下,他接过刘福递过来的信,只粗略看了一眼,倏然顿住,视线落在第一行——经府中太医诊脉,王妃被查出怀孕一月余, 奴才不敢耽误, 忙写信禀之。

刘福站在付煜身旁,不经意觑见信纸, 忙收回视线,但即使如此,他依旧看见了信上写的话。

王妃有孕了?

怎么可能?

可不管刘福如何不敢置信,张盛公公将信传来, 这消息必然是真。

在付煜放下信纸后, 他立刻脸上带笑, 忙忙道:

“奴才恭喜殿下, 王妃有孕,这可是大喜之事!”

江南的夜色稍暗,浅淡的月光从楹窗落进,映在付煜身上,将他的影子照得甚修长。

他没说话,修长的手指在信纸的边缘触碰着。

待刘福恭贺完,他眉眼不抬,说不出什么情绪:

“你说得对,这是喜事。”

刘福咂摸半晌,才觉这话中的不对劲。

什么叫他说得对?

难不成殿下不觉得这是喜事?

付煜心中情绪颇有些复杂,王妃有孕的确是好事,可他初看这消息时,第一反应却是震惊和不信。

许是早些年,王妃迟迟不曾有孕,让付煜心中认定了王妃不易有孕。

如今他不过在正院中宿了一夜,王妃就巧而又巧地怀上了身孕。

在皇室甚久,对这般巧合之事,付煜很难不阴谋化。

尤其是……

付煜垂眸,将视线落在信纸的最后一行。

张盛只简单一笔带过——姜良娣从正院回去后,就请太医,翌日称病闭门不出。

他眸色沉暗不明。

姜韵素来心细敏感。

王妃刚有孕,她就立即请了太医,丝毫不顾及名声的作为,必然是察觉到了什么。

怪不得他偏心。

几年相处,相较而言,他的确更是信任姜韵些许。

刘福顺着他的视线,也看见了这句话,他不着痕迹地拧眉,将眼中的担忧藏了起来。

许是姜韵在前院待着的时候,过于温和安静,以至于刘福总觉得她有些柔弱可欺。

在前院时,刘福就常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对她提供帮助。

如今姜韵进了后院,刘福深知自己身份,所以和姜韵划清了界限,但终究还有半年的共处时间。

这世间,谁也不是刀剑做成的,时间久了,总会处出些情谊来。

书房中沉寂许久。

付煜才抬手捏了捏眉心,似有些疲累一闪而过。

他们刚伴驾从定州到梧州,定州也属江南,去年定州灾情,圣上有心考察,第一站就落在了定州。

不过定州总归刚经疫情,谁也不敢让圣上久留。

是以,只粗粗留了半月不足,一行人就前往了梧州。

而每年南巡,梧州皆是必经之地。

只因圣上奶嬷家乡就是梧州。

世家子女和皇室子嗣诞下后,基本都是由奶嬷喂养,就导致了和生母尊敬有余而亲近不足,倒是待奶嬷多了几分亲近。

圣上奶嬷一家姓杜,因圣眷,在梧州堪称大族。

付煜对杜氏一族不喜,仗着圣眷,这府上揽重权,可偏生圣上信任他们,就如同圣上信任卫椋一般。

摆明着品性皆有问题,却偏生深得圣上信任。

但饶是付煜,也不得不承认,杜氏和卫椋对圣上,十分衷心。

不论皇子如何示好,他们皆不为所动。

连番赶路,付煜早觉疲累,若非这封信,恐是付煜早就歇下了。

但这封信,让付煜的困倦一扫而空。

他稍颔首,刘福立即低头,将袖子一拢,忙忙研磨。

付煜提笔,拢眉半晌,才在纸上落笔。

刘福不动声色看着,可付煜越写,他眼中的震惊越深,到最后,刘福近乎不敢再看下去。

付煜信上基本就交代了张盛两件事。

一是,王妃有孕,不论如何,必要护好王妃子嗣,此次不得有误。

显然上次王妃早产,让付煜记在了心中,对张盛办事能力有些不满,特意提醒了一下,这句话写完,付煜停顿了下,才继续落笔。

写第二件事时,付煜眸色甚沉,他半晌才放下笔,待笔墨将干,他才将信交给刘福,冷淡道:

“让张盛照着信上做。”

刘福稍骇然地垂头:“奴才立即将信送回府上。”

他刚接过信,书房门就被敲响,小太监的声音在外响起:

“殿下,苏良娣求见殿下。”

付煜眉眼情绪顿时寡淡下来,他冷冷地说:“让她回去。”

苏良娣一袭浅色纱裙,在皎洁月下,她神色温柔,似翩翩仙子般,可听见书房中传来的冷淡声音,她脸色一僵。

书房外的奴才不卑不亢:“苏良娣请回吧。”

阿翘扶着苏良娣的手臂,小声地说:

“主子,我们先回去吧。”

她有些怵意地看了书房一眼,殿下都说了不见,再墨迹下去,不过讨殿下不喜罢了。

苏良娣脸色僵硬地冲门前小太监抿了抿唇,将礼仪做到位了,才带着阿翘退下。

她和余贵妾同住一个院子。

她位高,得东侧厢房,而余贵妾则住在西侧厢房。

苏良娣回来时,西侧厢房早就熄了灯,除了墙角点的几盏灯笼,一片昏暗,似早就猜到殿下今日不会留宿后院般。

苏良娣脸色一时越发难堪几分。

刚回到内室,苏良娣坐在铜镜前,她去见殿下,自然是精心打扮过了一番,虽说比不过李良娣和姜韵的绝色,但总比余贵妾的姿色要好上不少。

可苏良娣想起殿下的态度,她忽然抬手拔下发髻上的发簪,一把扔开。

她们住在杜氏别院中,地面上不如王府还铺着地毯,发簪落地,哐叽一声,发簪应声而断,阿翘吓得一跳。

苏良娣气恼得狠,眼中透着股怨气,不知是对谁。

阿翘跪在地上,咽了咽口水,她朝外看了眼,生怕旁人听见房间中的动静。

她被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早就折磨得神经敏感了。

她快哭了出来,小声地说:“主子息怒,若被殿下听见动静,恐对主子不好……”

话音未尽,就被苏良娣狠狠斥道:

“闭嘴!”

苏良娣气恨得眼泪直掉。

事到如今,她还怕什么?

殿下何时欢喜过她?

她如今的一切,皆靠她自己争取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