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洛瑜的声音很脆, 透着股趾高气昂,郭秀女顿时垂下头,脸颊忽白忽红, 似讪讪地不敢再说话。

姜韵不着痕迹地轻挑眉梢。

对郭秀女的作态置若罔闻, 姜韵抿着笑转身, 三两步走上长廊,和洛瑜轻声道:

“同住一屋, 自是该说说话。”

洛瑜翻了个白眼,似有些纳闷:“肃侯怎养出你这般的闺女?”

肃侯的脾性可不好, 莫说给旁人脸,瞧不上的人, 肃侯连搭理都不搭理一下,世家的教养和薄凉,肃侯只将后一点贯彻倒底。

而这卫钰,倒是和她父亲截然相反。

洛瑜知晓自己说话不好听,和她家世相当的女子,也受不了她这脾气, 这卫钰倒是总笑眼看着她, 一副温柔的模样,叫她浑身好不自在。

洛瑜憋了半晌, 堪堪道:

“时间不早了,你还不快些收拾?我就住在你旁边,你若无聊,大可来寻我说话。”

她觑了眼郭秀女, 撇了撇嘴:“不要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搭理。”

洛瑜素来不知什么叫收敛, 话音稍高, 径直传进了郭秀女耳中, 她脸上倏然褪尽了血色,颤抖着唇瓣,最后还是垂下头,快步进了厢房。

姜韵将这一切都看在眼底,不动声色轻拧了下眉:

“你这般说她作甚?”

姜韵向来不会小看这些家世低微的女子,这些人若叫她们爬上来,只会比世家女子更有韧性。

洛瑜以为姜韵是在斥她,顿了下,才不虞道:

“面对皇后她都能稳稳当当地入选,会被我一句话吓到?”

“装模作样,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

洛瑜瞪了眼姜韵:“你若被她骗到,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说罢,她就想转身进屋,谁知却被人拦住,姜韵拉住她的手臂,细眉轻蹙,似有些无奈:

“你这脾气……”

洛瑜板着脸,她知道自己脾气不讨喜,但她也不需要讨别人喜欢。

姜韵稍压低了声:“我不是训你,而是你那话自己想想就好,何必说出来,平白树敌。”

洛瑜不蠢,当下明白了姜韵的意思,她轻讽:

“就她?”

也配称敌?

姜韵却是抬眸看向她,细声温柔但平静:

“是她,也不止是她。”

都能抗住皇后她们的压力,走到这一步,谁又能被小瞧呢?

洛瑜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可对上姜韵的视线,她半晌未能反驳,最终堪堪恼道:

“我不说就是!”

说罢,她推开姜韵的手,快步进了厢房。

洛瑜素来伶牙俐齿,若姜韵当真是在训她,她有一万句话可以反驳,但偏生姜韵不是。

即使不明显,但终于那番话是在为了她好,反倒让洛瑜一丝脾气都生不出来。

姜韵没再拦洛瑜,说到底,她和洛瑜并不相熟。

她回到厢房后,郭秀女已经收拾好了行礼,她见姜韵进来,有些不自在,似想搭话,却顾忌什么,垂下了头。

一间寝室,住两个秀女,靠窗透风,且位置采光皆好,郭秀女虽先进来,将靠窗的床铺留给了她。

姜韵顿了下,才抿唇对郭秀女道:

“洛秀女适才的话,并非是针对你,你不要放在心上。”

郭秀女低垂着头,旁人看不清她的神色,她只说:

“卫秀女放心,我知道的。”

知道?

知道什么?

姜韵曾是从底层爬上来的,她太了解这些女子的心思,自卑又敏感,旁人一句话,就会在她们心中百转千回。

姜韵抿唇笑了笑,似对她的话放下了心,便不再和郭秀女说话。

储秀宫教导规矩的期间,后宫也听闻了这次秀女中有一个人和伶妃容貌十分相似。

伶妃,是圣上大封后宫时,对二皇子生母追封的谥号。

这也是姜韵去世后,圣上唯一一次提起姜韵,让众人皆知姜韵存在,却又不许旁人提起。

林御女带着宫人,匆匆赶到凝华宫,她脸上挂着压不住的焦急。

淑妃觑了她一眼:“你匆匆忙忙过来是作甚?”

林御女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耐不住地问:

“娘娘,嫔妾听说这次秀女中,有一人容貌和去世的伶妃十分相似,可当真?”

情急之下,她甚至管不了伶妃二字是禁忌,直接脱口而出。

淑妃捧着杯盏,慢慢抿着,根本不似林御女那般着急,甚至还轻呵了声:

“岂止相似,用一句以假乱真来形容,都不为过。”

她咬重了那个“假”字,在提醒旁人,也在提醒她自己,不管如何,卫钰和姜韵都不能是同一个人。

二皇子身后如今已经站了国公府,若再加上卫府和肃侯府,岂还得了?

林御女理解不了淑妃不紧不慢的态度。

她当初不过一个小小宫女,林御女十分清楚她能有今日,全靠这张和伶妃有几分相似的脸。

也因这张脸,旁人顾忌几分,饶她位份不高,旁人也不会过于为难她。

若让皇上看见了那位可凭容貌以假乱真的秀女,那到时还有她什么事?

林御女咬牙:“娘娘,那嫔妾可该怎么办啊?”

三品以上后妃才可自称臣妾,余下的皆是嫔妾。

凭这张脸尝尽了甜头,林御女回不去当初那般的生活。

林御女着急,却没注意到淑妃抬眸觑她的时候,眸中闪过的一抹凉意。

正主回来了,赝品自然就没了用处。

还会平白给她招来麻烦。

淑妃含了块糕点,心中顿时有了决定,她说:

“一切还未有定数,你急什么?先回去等消息。”

林御女还想说什么,却被淑妃打断,她眉眼艳丽,笑得娆人:

“你是本宫的人,本宫自然不会不管你。”

林御女掐紧手帕,淑妃的这番话终究让她安心了些,她抿了抿唇,服身:“那嫔妾就不扰娘娘休息了。”

淑妃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的背影,待她身影消失,淑妃才招来安铀:

“动作利索些,在选秀结束时,后宫就不需要再有一张和伶妃相似的脸了。”

安铀顿了下,有些迟疑道:

“娘娘,奴婢倒有一个想法,不知该说不该说。”

淑妃挑眉看她:“说说看。”

“伶妃未死回宫,却见宫中有一和她容貌相似的嫔妃,心中必然会有芥蒂。”

“皇上虽对伶妃有愧疚,但皇上心高气傲,这份愧疚时间长了,就会变成两人情分上的枷锁。”

“这人与人之间,一旦有了隔阂,可就回不到从前了。”

这点大可参考圣上和皇后娘娘,曾经恩爱的夫妻二人,如今却相看两厌。

淑妃眸色稍闪,遂顿,她有些自嘲:

“本宫竟不如你想得明白。”

安铀垂头。

当局者迷。

尤其是后妃皆知姜韵在圣上心中位置,时间久了,自然对姜韵生出忌惮,姜韵未死,不可避免地给知情者带来甚多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