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长安的朋友们(第3/3页)

站在门边良久,直到空中再也察觉不到任何属于桂建超的气息。

苏大为才合上房门,丧魂落魄的走到桌边。

缓缓的坐下来。

黑三郎踱着步子,摇头晃脑的到他身边,脑袋碰了碰他。

见他没反应,便在一旁蹲下。

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看着苏大为。

眼里透着担心之色。

苏大为的脑中思绪起伏。

他忽然想到,既然长安诡异族群里,发生这么严重的权力转移。

那新继任者,桂建超口里的那个“决”,其行事风格,应该是比桂建超更激进。

而且也更强大。

今后,诡异会不会成为大唐的心腹之患?

曾听说长安诡异众多。

就算当年长安暴乱,被李淳风逼走了一些,相信数量还是很可观。

若是诡异再起暴乱,局面如何收拾?

对了……

苏大为猛地想到,朝廷正有迁都之议,这个消息瞒不住。

若是诡异得知,那个决,它会做些什么?

没人猜得到。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比起熟悉的桂建超,这个新的诡异首领决,无疑拥有更大的破坏力量。

苏大为轻轻揉着额角。

这里是他的家。

他想好好生活的地方。

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自己的家被破坏。

诡异……

决。

咚咚!

屋内的烛火跳动了一下。

像是被那两下敲门声惊动。

苏大为心中一动,一闪身到了门旁,以手按住门栓,低声道:“秘阁郎中?”

“是老道我。”

外面响起李淳风的声音。

苏大为这才打开门。

门外,李淳风一身宽松的道袍,向苏大为上下打量一番。

这几年过去,李淳风的模样倒是没怎么改变。

依旧是仙风道骨。

“这么晚,怎么跑我这来了?”

“不请我进去说吗?这便是待客之道?”

“深夜翻人墙,非奸即盗!”

“呸,我来见我女儿,怎么,还要挑日子?”

李淳风冷笑:“再说了,就你塞给老道那堆破事,老道没一道雷劈了你,已经够给面子了。”

一句话说得苏大为顿时一窒。

这特么没法讲理了。

真算起来,自己确实有些理亏。

当初为了隐瞒桂建超的事,直接把锅甩给了李淳风。

天知道他是怎么把巫女雪子,还有长安诡异留下的一系列痕迹给抹去的。

总之没引起李治的怀疑,把疫毒的事栽到西方诡异的头上,糊弄过去了。

“进来吧,我可没准备茶。”

“恶贼。”

李淳风挥了挥拂尘,颇有些不屑道:“真不知小苏看中你什么,简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熟归熟,你再这么说,我可要急了啊!”

苏大为狠狠瞪了李淳风一眼。

只见他自来熟的走到桌旁坐下,又自顾自的提起水壶给自己倒水。

好像回到自己家一样。

苏大为冷冷的看着他。

“你还瞪我,知不知道,为了你的事,老道现在已经不是秘阁郎中了。”

“呃?”

苏大为一脑门问号。

他几步走上去,有些心虚的问:“怎么回事?”

这货该不会是上门讨债的吧?

我害他失业了?

李淳风一脸苦笑着摇头:“一言难尽。”

“那现任秘阁郎中是?”

“我儿子。”

噗!

苏大为险些把刚喝进去的茶水喷出来。

你丫跟我闹呢?

你儿子做秘阁郎中,和你做有何区别?

我看你八成是想退休,把儿子顶上去顶锅了吧,老贼!

被苏大为火辣辣的目光瞪着,李淳风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挥了挥怀里的拂尘:“不说那些了,我这次来,是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

“你对朝廷迁都之事,有何看法?”

苏大为刚刚坐下,闻言立刻跳起来。

好像凳子上有根针一般。

“你做什么?这么大反应?”

李淳风惊讶道。

“今天已经有好多人问我这个问题了,你们,为什么都问我?”

苏大为脸上露出狐疑之色。

“我特么才刚回长安,我能有什么看法?我又不是朝中宰相,我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谁说你不重要?”

李淳风的声音提高了音量。

用一种他身上少见的,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苏大为道:“你知不知道,李勣快不行了。”

“嗯?”

“数月前已经卧床不起,无法视事了。”

李淳风轻掐手指:“若我所料不错,他应该是过不了这一关了。”

“你是说……”

李勣,快要死了?

李勣是那一辈,到如今,硕果仅存的绝世名将。

与当年的苏定方并称大唐唯二军神。

如果李勣死了,那无异于大唐的武德崩塌半壁。

“还有,萧嗣业也病重,已经无法再胜任兵部尚书一职了。”

“萧尚书也……”

苏大为听到这些的时候,第一反应竟是伤感。

毕竟过去李勣和萧嗣业一直对自己不错。

这几年,先是尉迟恭故去。

接着又是程知节。

然后是苏定方。

现在又轮到李勣和萧嗣业。

这次回家,又见柳娘子的衰老。

还有方才,老鬼桂建超大限将至的那副模样。

这种身边人逐一离去的感觉,实在难以接受。

“你明白了吧?”

李淳风的目光落在苏大为的身上,上下打量,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明白什么?”

苏大为话才出口。

猛地反应过来:“等等,你是说……”

“这些老一辈名将都故去,朝廷极需新鲜血液。”

李淳风双目灼灼的盯在苏大为的脸上:“阿弥,在你上面,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压制住你了,李勣和萧嗣业若去,你便是大唐的擎天半壁!否则你以为,这次回来,为何专为你弄这么大的阵仗?”

苏大为站在那里,只觉得一道冷气从顶门冲下。

顿生醍醐灌顶之感。

原来,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把大唐老一辈的牛人都熬死了吗?

属于我的时代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