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谢平戈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是在酒店里。
高强特地发了条消息给他问他“方不方便过来”,看得谢平戈一头雾水。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
谢明睿倒是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这么问，只是以前的他可能还会让蒋祝去提醒一下这些人他和平戈之间清清白白，现在的他却完全没有了这个打算。
误会就误会吧,反正会成真的。
这个想法让谢明睿非常愉快，他轻轻拍了谢平戈的手背,示意他对方应该有事，谢平戈便拿起手机回拨了电话：“你过来吧。”
尽管得到了允许,高强过来的时候还是不敢到处乱看。他拘谨地坐了下来，眼观鼻鼻观心地说道：“我们定下来的那部剧……发生了一点意外。”
总起完开头，高强便不停顿地开始解释：“下午的时候网上出现了小道消息，说剧组想要换人。当时我们以为是有人无事生非想黑你，结果没过多久,剧组那边真的联系林总,说投资方想换人,不换人就撤资。”
本来剧组是准备好聚好散的，也没打算这么直白地把锅甩给金主,但网上那个消息一出来，他们就知道有人想搞事,好聚好散已经不可能,自然不愿意背锅。
“对方那边很坦白,说人选很早就给资方看过,资方没意见他们才和我们签意向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资方突然就后悔了。剧组那边疯狂卖惨,说他们也没办法,女一号那边的约卡得很死,一旦资方撤资开机拖延那边自动解约一切就都完了,两害相权取其轻，只能对不起我们了。末了他们还让我们想想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谢平戈听他说了一长串，感觉头有点晕：“不是签了合约就算定下来了吗？可以轻易违约的吗？”
“意向合同的违约成本低吧，资方负担得起。”没等高强回答，谢明睿就接过了话。
他的脸上分辨不出喜怒，语气听起来也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高强就是感觉脚有点软。
不过谢明睿没问高强什么，反而看向了谢平戈：“平戈，你想演这部戏吗？”
谢平戈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无所谓想不想，单纯是准备了那么久，也一直在思考怎么演，突然没了的话，感觉有点遗憾。”
谢明睿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还没说完，也不催促，就这么耐心地等着。
“这个剧组，按理来说应该是不难拉投资的吧？”
高强没想到谢平戈会问这个，愣了一下，片刻后点了点头：“这部剧题材不错，定下的女一号不错，你现在也是流量最高的时候，加上偶像剧成本不高，这部剧拉投资应该很轻松。”
谢平戈直接反问道：“既然如此，现在这个举动又算什么？”
高强又“啊”了一声。
什么？
“你们说过，这部剧风险小收益大，如果我是投资方，我肯定不会撤资，即使说要撤资，也不过是威胁做做样子而已；如果我是剧组，既然资方不是真的想撤资，撤资了也很快就找到新投资，那对我来说，肯定是信誉重要。现在事情变成这样，剧组和我们沟通，希望我们低调解约，不要找他们麻烦，是因为他们真的怕撤资呢？还是因为我这样的人在他们眼里就和路边的野草一样，踩就踩了，违约就违约了，没必要为了我和资方闹矛盾图惹事端？”
谢平戈话音未落，谢明睿就放下了手里的书：“解约吧。”
谢明睿说完，看向了身边的人：“平戈，你不是说之后想演打戏吗？我们不用等之后，现在就拍，不演这部了。”
谢明睿说话的时候声音有点沉，眼神里也起了黑色的风暴。
他一直跟自己说，放手让他家平戈自己飞，以他家平戈的能力，一定可以飞到九万里的高空。
哪怕途中有风刀霜剑也不要紧，那是磨砺，不会真正伤害到他。
然而当谢平戈真的开始飞，然而当风刀霜剑真的落在他身上的时候，谢明睿才发现自己根本忍受不了。
他不能接受他家平戈受伤，他家平戈就应该一路无波无澜无风无浪地冲到终点。
甚至别说受伤了，他只要顺着他家平戈的话，想到对方在别人眼里就是“这样的人”“想踩就踩的草”，他就感觉自己重新回到了那些人声称谢平戈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暗卫首领，不配获得封号的时候。
谢平戈明显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第一反应直接是握住他的手，第二反应是让高强出去。
后者不明所以，但还是起身离开了房间，直到房间里第三个人的气息消散，谢平戈才伸出双手，环住谢明睿的肩，极轻地问道：“殿下，你怎么了？”
在谢平戈的印象里，谢明睿是一个非常从容的人。他儒雅、高贵、自信……所有美好的词都能用在他身上。
他是谢平戈眼里完美无缺的存在，什么时候都那么强大，什么时候都那么耀眼。
他完全没有想过，对方周身会被黑色的阴云包裹，阴云里都是雷电与风暴。
不，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想过，那次谢明睿用冰冷的语气说如果遇到赵创那种人杀了也没关系的时候他就隐约感觉到了，只是那个时候，谢明睿只是冰冷，不像现在……
“殿下……”谢平戈又喊了一声。
谢明睿抬起右手扣住谢平戈环绕着自己的左手手腕，闭上眼调整情绪，好半晌才把心底的风暴重新压回去：“我没事。”
谢平戈明显不信。
如果说之前的冰冷他还能告诉自己不要干涉，现在谢明睿有些失控的状态显然不能让他假装没看见：“殿下，这些年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什么你……”
“为什么我什么？平戈怎么不说下去了？”谢明睿笑着拉下了他的手，轻舒一口气，而后躺在了他的腿上，“为什么我变成了现在这样，阴晴不定，像个暴君一样的人物？”
谢明睿只是开玩笑，因为他自己没当回事，结果一眼看到谢平戈眼里的无措，他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伸手抚上谢平戈的侧脸，缓和下声音，轻声说道：“平戈，我没事，你别担心。”
谢明睿心想自己还真是自作孽，本来可以把这个话题含糊过去，结果刚才那一句话，显然让他没办法含糊，只能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说道：“真的没什么。只是江山太重，宫殿太冷，一个人待久了，就变得有些独断专行了。”
谢平戈被他这一句话说得大脑一片空白。
他眼里的谢明睿一直是意气风发的，所有人都会被他的气度折服，所有人了解之后都会真心实意地追随他。这样的一个人，踏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之后，明明应该是更加的自由，为什么……
“平戈，我们相依为命，你可不准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