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时故思考了好一会儿。

优不优惠的, 其实他并不太在乎,毕竟对于钱这个东西,时故向来也没什么概念。

但是他现在用的都是郁詹的钱, 这就不太一样了。

天色逐渐变暗, 确实是到了晚膳的时间,虽然时故一路以来已经吃了不少东西, 但距离吃饱还是有着相当长的一段差距, 这般想着, 时故有一点动心。

于是他便给郁詹传了个音, 告知对方自己去了饭馆。

——这是郁詹最近教他的术法,郁詹是个良师,时故学习能力也强,强强结合之下,原本晦涩难懂的传音之术只花费了不到一日的功夫,就已然被时故熟练掌握。

还在一本正经敷衍范宏胤的郁詹闻言转头,先是看了看时故, 而后又看了看时故身后,这才点了点头, 示意自己知道了。

这说来也是凑巧, 此间青楼的隔壁正正好就是一家饭馆,兼之这间青楼长得又着实不像青楼,郁詹愣是没发现不对劲, 就这样在眼皮子底下将时故给放了进去。

得到了郁詹的首肯, 时故朝女子点了点头, 跟着她一同走了进去, 一边走, 他一边还忍不住瞥了瞥身边之人, 不明白这个女子的脸为什么会变得越来越红。

而此刻,做出了令他之后肠子都悔青举动的郁詹依旧一无所察,兀自敷衍地和范宏胤胡诌八扯,也为之后暴揍范宏胤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半刻钟后,郁詹勉强安抚住了范宏胤激动的情绪,立刻便去了他所以为的那家饭馆。

结果自然毫无疑问,没人。

微微蹙眉,郁詹扭头,又去了别处。

他面上尚算冷静,但略显急促的脚步暴露了他心中的不安,在周遭商铺间迅速穿梭。

为了防止意外,他在时故身上放了点追踪之物,时故若是离开他超过一里,郁詹立刻就能有所觉察,他方才一直都没有感觉到异样,应该是没有走远。

但即便如此,郁詹依旧放不下心。

事实上,自从知道了时故生病的事情之后,哪怕心里清楚没人能伤得了时故,郁詹也总忍不住将他看成个易碎的瓷瓶,一离开自己的视线,就又烦躁又慌乱。

找了一家,没有。

又一家,还是没有。

奇怪。

眉头紧皱,郁詹有些焦躁。

以时故的性格,没有理由会到处乱走才是。

除非……

脚步一顿,郁詹忽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除非,时故故意想要离开。

眸光一深,郁詹不自觉地握紧了拳。

他忽然意识到,只要时故愿意,随时随地都可以离他远去,而自己甚至根本没有能力阻止。

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郁詹正想不管不顾用神识直接扫了这条街道,一旁的一位摊主却忽然开口。

“这位公子,你是在找之前那个白衣服的公子吗?”

郁詹一愣,立刻转身,声音中带了点急切。

“是,你看到他了吗?”

摊主当即叹了口气,看向他的目光带了点同情,指向了某个方向。

“他啊,去天香院了。”

……

而此时,时故正随着之前的那位女子,坐在一处封闭的房间之内。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是一间以淡粉色为主的房间,布置精致典雅,房内,长桌之上摆满糕点,时故一边吃,一边还不住疑惑。

现在的饭馆待遇正好,连包厢里居然都还带上了床。

这般想着,他动作依旧不停。

见状,有人却看不下去了。

“公子……您吃好了吗?”温软的声音带着娇羞,女子坐在床榻之上,看着时故的目光带上了些许幽怨。

时故已经吃了整整两刻钟了。

女子实在是想不通,过往她的恩客,哪一个来时不是心急火燎,直入正题,就算偶有几个懂得情调,不着急办事,也是先与她搂搂抱抱,你情我浓。

但是眼前这人却是不然。

他从一进来开始,就扎根了一般坐在那边的桌前,看也不看她一眼,埋头就开始狂吃。

女子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这位公子还要能吃的人,看着文文弱弱,饭量绝世饭桶,糕点换了一盘又一盘,吃饭的动作却没有丝毫改变,偏偏他吃的还慢,一口一口,细嚼慢咽,一开始,女子还会同他说说话,后来发现不管她问些什么,这人都只会“唔唔唔嗯嗯嗯”不断敷衍,渐渐的,她也不开口了,只盼望着时故快些吃完。

但是等啊等啊,时故却始终没有停下来的迹象,终于,她等不了了,选择开口询问。

“公子,咱们……什么时候开始歇息啊?”

歇息?怎么歇息?

迷茫地抬起头,时故一脸的不明所以。

他吃东西,难道不就是一直在歇吗?

嘴里被塞了满满的糕点,时故一时间也说不了话,只能疑惑地眨眨眼,用眼神示意自己的不解。

女子一下就被戳到了。

老实说,像时故这样的长相,别说接客,她连见都没怎么见过。

想了想,她决定还是主动一点,于是赤着脚下了床,凑到时故旁边。

此女的相貌其实相当不错,在整个天香院里都能算得上前几,因此若非时故实在对她胃口,她今日也断不会放低姿态,主动下楼邀约。

“公子。”

轻轻伸手,女子的声音温柔诱惑,然后……搭了个空。

很是怔愣了一瞬,女子迷茫地看了看自己落空的手,不明白刚刚还在眼前的人,怎么一眨眼,就瞬移到了桌子对面。

难道是近来太忙,都出现幻觉了。

没有过多思索,女子又绕了过去,这一次她没再试图将手放到时故的肩上,而是低声笑道。

“公子,奴家略通一些按跷之术,不若咱们移步床上,让奴家给您按按?”

她说着,向前倾身,逼近时故。

时故抿嘴。

由于从小到大缺乏正常社交的缘故,时故对于男女有别这个词其实没什么概念,但这并不妨碍他排斥女子的接触,见她靠近,时故立刻后仰,努力躲避,同时一只手也下意识抓住了桌角。

“咔嚓”一声脆响,实木的桌子愣是让他掰下来了一角。

时故:“……”

女子:“……”

空气忽然安静,气氛也变得尴尬而又凝滞,慢半拍地将自己大力折断的桌角若无其事塞在身后,时故无辜抬头,同一脸空白的女子大眼瞪着小眼。

恰在此时,伴随着“轰”一声重重踹门的声音,一个黑衣人影出现在了门口。

那是个身量极高的男人,一张俊美的脸惊为天人,只可惜此时此刻黑若木炭,表情冰冷,散发着阵阵寒意,一进来,目光就落到了屋内的二人身上。

这不看还好,一看,郁詹简直要气炸。

他急成那副模样,生怕时故丢了跑了,连用神识将整条街掀了的心思都有了,时故倒好,居然来嫖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