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惊蛰(3)

与上次不同,这次林重檀表现得像个十足的正人君子,根本没做多余动作。洗完澡,他又将我抱回床上。

床褥已经被白螭和青虬重新换过,我睡了快一天,没什么睡意,看林重檀又要回去做字帖,我忙喊住他。

“檀生。”

林重檀顿住脚步。

“我不想坐床上。”我说。

最后,我又坐进林重檀的怀里,可就跟洗澡时一样,他没有对我做任何亲密举动,好像我跟原先在家里喜欢赖在他怀里的双生子无异。我心里觉得不安,忍住羞耻再去亲吻他。

他没躲,由着我亲。

我亲了一会,实在耐不住脸红,加上还病着,没多久就离开他的唇,转而趴在他肩膀处轻轻吐气。

我真的不明白林重檀。

我曾听过一个盲人过河的故事,因为看不见,所以盲人只能摸着石头过河。现在我成了那个盲人,一点点试探林重檀的心意,却发现始终看不清那条河。

但林重檀在想什么,并不是我最关心的,他只要能帮我就行。

我休息片刻,提起段心亭的事。

“上次我没有羞辱段心亭,是他骂我贱奴,还让他的书童抓住我,准备用戒尺打我,我才咬了他的书童。”

说这段话时,我看着林重檀,想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结果让我很失望。他几乎特别平静地听着这段话,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我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做错了,我也许不该对林重檀投怀送抱,他不会帮我。

可除了他,我能找谁?

我无人可找。

还是说我做的不够多?

也是,说不定段心亭私下跟林重檀更亲密,两者相比,他现在自然不会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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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没多久,段心亭再次出现在我面前,这一次他直接来到我的学宿,他不再趾高气扬,相反眼圈泛红,弱如扶病。

他红着眼望着我,又看了眼我身边的良吉,“林春笛,不,林公子,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你能不能让你书童暂时离开一下?”

我冷淡地说:“你就直接说吧。”

段心亭有些犹豫,我见状让良吉送他出去。

段心亭忙道:“上次的事是我错了,我不该那样对你。我当时是对你有误会,所以才……对不起,我跟你道歉,你能不能帮我跟檀生哥哥说一声,让他不要不理我。”

“他理不理你,不是我能干涉的。”

“怎么你不能干涉,檀生哥哥他……”

我打断了段心亭的话,“良吉,我昨日穿的衣服要浆洗,你现在去洗了吧。”

我虽然知道他会提到林重檀,但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我不想让良吉知道我和林重檀的事。

段心亭看到良吉走了,说话便越发不顾及,转瞬间对我换了称呼,“好春笛,你帮我去跟檀生哥哥说一声好不好?上次的事真的是我错了,我昏了头才会误会你。”

他说这话,又来拉扯我。我对于他的碰触十分厌恶,立刻往后退去,可段心亭依旧上前。

拉扯间,不知怎么的,他竟摔倒在地,而这时我看到林重檀。

林重檀不知什么时候到的,现下正站在门口。段心亭像是还没发现林重檀来,仰着脸委屈可怜地对我说:“林公子,我知道你还在生气,你要是觉得气还没发够,多打我几下也行。”

我什么时候打他了?

我张嘴想说话,哪知道段心亭又抽抽噎噎哭上了。我从未见过像段心亭这种人,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我看向林重檀,发现他好像看戏般地站着不讲话,也不离开,我便干脆也不说话。

段心亭哭了一阵,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看到了林重檀,我看他眼睛瞬间亮起,转眼又凄凄楚楚。

“檀生哥哥。”他委屈地喊林重檀。

林重檀这会子像是看够了戏,“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段心亭往我这边瞧了一眼,“我来找林公子,跟他道歉,上次的事是我不对。”

他看我的眼神带着惧怕,仿佛我真的欺负了他。我意识到段心亭今日来找我不是真的来道歉,他只是想让林重檀厌弃我。

父亲后院有几位姨娘,姨娘无子,靠美貌换取男人的宠爱,我有时候都撞见她们吃醋互酸的样子。

真是可笑,我竟然要跟段心亭去争林重檀吗?

若不是我在学业上要林重檀帮忙,我现在应该拿棍子把他们两个都赶出去!

“既然道完歉了,就回去吧。”

林重檀的话让段心亭表情猛然一变,他显然没想到是这样的发展,“檀生哥哥,我……”

不知为何,他对上林重檀的表情,后面竟噤声了。片刻后,段心亭走了。

段心亭的离开并不让我开心,我更觉得是自己用身体换来的这种待遇。

我不由咬住牙,觉得自己比那些姨娘还不如。

姨娘们是没办法,被拘在深宅后院,一天到晚只能仰男人鼻息,而我在外读书,理应靠自己本事修身齐家,光宗耀祖,却因天资愚钝,学着妓子娈童用身体换取利益。

“不要老咬牙。”林重檀突然说。

我现下正烦他,但又不想让他看出我讨厌他,只能把脸扭开。

房里只有我和林重檀,我不说话,林重檀也安静下来。半晌,我听到什么东西被放在桌子上的声音。再然后,便是脚步声远去。

林重檀走了,把自己带来的东西留在桌上。

我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锦盒,还是没忍住走过去打开。锦盒里面上方是一根通透的玉笛,看得出成色极好。玉笛打了穗子,中间织的花纹竟然是一个“笛”字。

被玉笛压在下方的是那本被我丢过的字帖,我原先没仔细看过它,现在才发现字帖的第一页便写着——

“赠吾弟小笛十七生辰贺礼”。

我盯着那两样东西许久,直至良吉洗完衣服回来。他一眼就看到我拿着的玉笛,对此物赞不绝口,还想让我吹一曲。

但我吹笛功夫实在差,气息不够,吹的曲子总是断断续续的。

良吉原先跟我提过,我醉酒那次曾闹着让林重檀给我唱下流小曲,他最后吹的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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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我和林重檀的关系不能说亲近,也不能说不亲近。我每夜都会去他那里,但并没有再做一些过度亲密的举动。他从不对我主动,我有时候都在想浴房那个吻,是不是我出现的幻觉。

因为林重檀从不主动,弄得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让他帮我。家中让我寄成绩,我拖不了多久,最迟明年开春。

而第三次大考也在年前。

我心中焦急,想过主动引诱林重檀,但他总表现得像活佛,一动不动,任由我做什么,最终我只能又气又羞地放弃。

转眼间,时间走到冬至。

京城的冬天十分难熬,到了折胶堕指、寒风刺骨的地步。每次我到林重檀学宿,要喝上一碗甜汤,抱着汤婆子烤许久的火才能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