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陛下,请自重(25)

沈国公带着奶娘折返回来, 面对的是空空如也的厢房——陛下呢?我孙孙呢?

“好叫国公爷知晓,陛下先行回宫了。”留下来的内侍说。

“回宫了啊。”国公爷悬在嗓子眼的心刚落回原处,蓦地又提了起来:“不对啊, 陛下回宫了, 那我家长安呢?”

顶着国公爷投注而来的如炬目光, 内侍头皮发麻:“贵府的小少爷十分讨喜, 陛下甚为喜爱,就、就一并带回了皇宫。”

“哦,带去皇——带去了皇宫?!”国公爷猛地拔高嗓门, 声量高如雷, 炸得内侍又是一颤。

他硬着头皮解释道:“陛下说先前问过国公爷,说能否带走,国公爷同意了方才带回宫去的。”

“放——”屁!

国公爷及时止住了到嘴的话, 憋着一张红脸, 眼瞪如铜铃:“老、老臣何时这般说过?”

“国公爷忘了?”内侍提醒道:“在前厅陛下说你家这个孙子不错, 问你能不能带走。”

经这么一提醒, 国公爷慢慢想起来了。

但也正是想起来了,一口气卡在胸口上, 上不去也下不来,感情陛下在跟他玩文字游戏?!

不同于前庭的喧嚣, 国公爷为陛下选的厢房幽静无比,就怕外间的热闹刺激了陛下,扰了他儿今日的大喜。

可他千防万防,着实没料到陛下是冲他孙孙来的。

——这谁能想到?

秋昀也没想到, 陛下今日是来‘偷’他的。

自打与沈江亭换了身体后,陛下就再也没出现在国公府,也不曾召见过沈江亭。

他对陛下有信心, 能识得破自己和沈江亭的区别,但却是不知晓陛下已然找到了自己,还干出了这等‘丧尽天良’的人贩子行为。

秋昀心中是好气又好笑。

可想到对方见着自己时那声哽咽和低喃,继而联想这两个月来国公爷陆续带来的消息,说陛下‘中了邪’,大费周章地收罗美容养颜秘方。

再看对方无暇的姿容和健硕的胸膛,不用猜都知道对方这是早就知晓了自己变小的事,不然又何必这般折腾?

想到还有十几年好等,秋昀不可避免地心疼了。

可伴着心疼的,又觉得有些好笑——他从遮盖的宽袖里仰起头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陛下委屈地哼了一声,别开脸抿紧唇不说话。

今日沈家办喜事,一辆辆权贵的车马从左右街道驶来。

陛下是步行出宫,回去时也是沿边而走,与各家马车擦肩,坐在车厢里的权贵也不曾撩.开车帘往外头瞧上一眼,而马夫又不识得陛下,因此这一路走来极为顺利。

直到进了宫门,陛下这才放下宽袖,托起怀里的……奶娃娃。

秋·奶娃娃·昀搂着他的脖子,在他的侧脸上吧唧亲了一下:“一段时日不见,陛下变得神武伟岸了。”

听得这番夸赞,陛下眸光闪了一闪,下撇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翘。

他主动露出右脸,哼哼了一声,示意这边也要。

秋昀哪看不出他的小心思?

他故作不懂地抬起小肉手,摸了把陛下光滑的脸蛋:“保养得不错,继续保持。”

陛下不满地抬了抬下巴:“没了?”

“不然呢?”秋昀瞪着圆溜溜的眼:“我现在可是个孩子,你总不能禽兽到要娶个孩子做皇后吧?”

“我禽兽?”陛下想到那晚的卿卿突然变成了沈江亭,气得牙根直痒痒:“你不还是个骗子?说好陪我,一不留神就跑了,害朕差点把沈江亭给……”

陛下忽地闭上嘴。

“给怎么了?”秋昀看着他:“我记得我让你别动的。”

“你眼睛都闭上了,这难道不是暗示朕可以亲了吗?”陛下哀怨地回瞪过去:“还有说好的惊喜呢?喜,朕是没见着,惊倒是受了不少。”

“……”秋昀扛不住他那双幽怨的眼,微微别开脸去,低声道:“喜不是提前给你了?剩下的当然只有惊了。”

“你所谓的喜就是那个系统?”

“是也不是。”秋昀瞄了眼四下巡逻的护卫,趴在他颈窝小声讲了自己跟沈江亭的事,最后道:“沈江亭还活着,我用他的身体跟你在一起,那多别扭?

且用了他的身体,便要承担起来责任。

他沈氏那一脉的人都是为你南国而牺牲,就留沈江亭一个独苗。

总不能为了咱俩在一起,让沈国公再生一个。

就算再生一个,这么多年了,沈夫人如果能生也不至于就沈江亭一个儿子,可让沈国公纳妾,伤的是沈夫人的心,若是不纳,岂不是断了他沈家传承?”

一口气说这么多,陛下已经到了灼华宫门口。

时值正在五月下,满宫的桃花已谢,桃枝上已然硕果累累。

穿过重重掩映的桃树,王公公老远看到陛下走来,快步迎上来,行过礼,往后一看,没见得沈世子,正疑惑着,抬头就见陛下怀中抱着个奶娃娃,面上一怔:“陛下,这是……”

陛下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只步踏进寝殿,掩上门。

殿内熏香缭绕,陛下把他放在窗边的软塌上,出去了一趟。

回来后,他蹲在软塌边,直视着秋昀的眼:“你方才说那么多,喜呢?”

秋昀淡定道:“我不是答应做你的皇后,让你欢喜了好一阵?”

“就这?”陛下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当朕是驴吗?给朕画个大饼,吊根萝卜也算喜?”

说着,他咬紧后槽牙,气得脸色铁青:“你今日若是不给朕一个交代,就别怪朕当那禽兽,强娶了你这小身板!”

“……”秋昀见他气得不轻,连忙抬手费力地捧起对方的脸:“乖啊不气,等我长大,我娶你。”

“你娶我?”陛下面色缓和下来,质疑地看着他半响,忽地哼笑起来:“人不大,野心倒是不小,还想娶我这一国之君!”

“那你嫁是不嫁?”秋昀挑起稀疏的眉毛问。

“你敢娶,朕又有何不敢——你且稍等。”陛下想到了什么,转身走到案桌边坐下,取过一张纸,执笔在纸张上行云流水,一笔作罢,他放下毛笔,满意地拿起纸张吹了一吹,又拿着印泥走到软塌前:“以防万一,你把手印按了。”

秋昀接过纸张,就见一手漂亮的行楷字体浮于纸面: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谨订此约!(1)

看完这一纸婚书,秋昀抬眼瞥向他。

“你让朕等你十数年,总不能光画大饼不给点实际好处。”十几年后,他都老了。

就算他不愿面对,也得承认。

十数年后,他已行之将朽,卿卿却正值青春好年华,他担心、也害怕卿卿会嫌弃他,就算系统同他说,他与卿卿有多世情缘,也无法叫他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