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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一成听得一身燥热,之后又化为冰凉,不由得长叹了一声。

瞎眼老头忽地说:年青人不要叹气,老来好比什么都好。

乔一成想,他不过三十出头,离好,还远得很。

人一郁闷,脾气也坏起来。

乔一成跟单位的同事第一次起了激烈的冲突,他把人给打了。

这几年来,乔一成在单位与人关系比较淡薄,他自己解释为一种德性,所谓“君子不党”,其实是怕花钱,多出许多无畏的开销,份子啦,相互请客吃饭啦,是,他的工资是不算少,可是他觉得犯不着。

可是,倒还一直是与人为善的,兴许是心里头太闷气了的缘故,才会为了别人的一句两句话大打出手。

起因还在胡春晓身上。

胡春晓从主持的位子上下来了,台里自然是说是因为还希望她做回记者编辑,台里还是想多一点她这样专业的新闻人才,实则是因为她主持的那个栏目收视率一路下跌,本身她一人身兼策划与主持就有些力不从心,再加上对节目定位的不准,想弄个曲高和不寡,结果成了个四不象。

台里撤下了她,让她还回新闻中心,她负责的那个节目交给一个外省新引进的一个策划人,另找了个年青的男孩子主持,那孩子才二十三岁,年青俊秀,活泼却又不过分,一下子便赢得了从十五到六十五的女性收视群的喜爱。

胡春晓重新坐回乔一成对面的位置,她依然漂亮,因为妆容的精致更显出一份少女时代没有的韵味来。她像个活动的发光体,来来去去吸引着新闻中心绝大多数男人的眼光。

那年头,离婚还是挺丢人的一件事,当事人多半藏着掖着的,唯有她,全不当一回事似的,越发地让她有一种无畏的动人。

离了婚的胡春晓象是一道春雷,让新闻中心男人们如同惊蛰后的虫子一般地蠢动起来。

不过胡春晓对哪个都是冷冷的,只待乔一成是不同的。

她知道了乔一成离婚的事,不时地带一些做好的菜来分给乔一成,也并不避众人的眼,乔一成推了两回没有推掉,想着人家的一片好意便也接受了,不时地买些水果留在她桌上。

偶尔,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人时,胡春晓脸上的光彩便会黯淡了下去。她似乎并不在乎把最颓丧的一面显露给乔一成看。

这些日子里流感在这个城市里蔓延,胡春晓第一个中招,天天喷嚏不断,鼻头被拧得通红的,褪去细致的化妆,头发毛毛,病得黄黄脸还得上班的胡春晓,看在乔一成的眼里,一点点回归了初见时的可爱。

乔一成露出了离婚后第一个笑容。

胡春晓瞪他一眼道:人家这个样子了,你还笑,说着打一个脆崩崩的大喷嚏。

乔一成这一回大笑起来,却不料自己也打了个大喷嚏。

胡春晓也咯咯地笑了。

乔一成隔天就弄了一大搪瓷缸的糖蒜来给胡春晓,他记得她是喜欢吃这种有浓烈的酸甜味道的小菜的。

胡春晓果然很高兴,伸手就拈了一个塞进嘴里咯吱咯吱地嚼起来。又拈了一个硬要塞进乔一成的嘴里,乔一成笑着让:得了得了,酸倒人的牙!

也就那么巧,叫门外刚进来的人撞见了。

那个“哟”了一声,说了声:来得不巧来得不巧。

乔一成心里一惊。

他不是怕。只是意识到一件事。

乔一成想,自己与胡春晓,彼此裸露着他们的伤口,彼此安慰与被安慰。

但是,乔一成心里头明镜一般的。

她与他,是走不到一块儿去的。

乔一成记得,几年前,自己似乎是爱过她的。

可是,他们太相像,都在不断地挣扎,以期在人生的长路上上去一个台阶,如果他们愿意,也许是可以携手向前的,只是,他们都无法对彼此隐藏住自己的本质,他们来自于哪里,却要想往何处去,彼此都清清楚楚,这样也便意味着与他们想挣脱出来的那个世界息息相关。

他们都不想要这种相关。

所以注定不能携手。

胡春晓想必也是这样想着的,他对她,不过像一个同命同病的兄弟。

她坐在他对面。

距离很近,然而爱情很远。

可是,有谁会信?

是不会有人信,不多久便谣言满天起来。

于是乔一成一时肝火旺盛,便与说酸话说得最厉害的那位打了起来。

确切地说,是乔一成打人。

乔一成中等个头,偏瘦,不过从小劳作,瘦有瘦得筋骨,拳头竟然十分厉害,一拳上去,便把那个人的一只眼打得灯泡似地肿了起来。

打了人的乔一成,长久以来的一口闷气全喷了出去,体内浊气下降,清气上升,睡了许久以来第一个好觉。

过了没有半年,胡春晓再婚。

这次她嫁了个生意场上的新贵。

光头,足一米九。

乔一成红纸包了一个饱鼓鼓的份子,当着众人的面递了过去。

春晓利落地接过去,脆生生地说:我老哥的钱,当然要拿着,到时候你做主桌啊!你结婚时,妹子双倍还礼!

乔一成暗想,好好好,总算没有白认得你一场!

乔家四美,也在这一年里,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邂逅她的白马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