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尔-阿纳吉斯特:三(第2/2页)

我们随后跟上。雷瓦走得更慢一点儿,但最终他也一起进去了。

我们跨过门槛时,一条投影提示出现在我们面前的空中。我们都没有学过读写,这个标志所用的文字反正也很怪异,但随后,建筑内的音响系统里传来洪亮的声音:“欢迎欣赏渐衰期故事!”我完全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楼里面有一种……不对劲的气味。干燥,多灰尘,空气也不新鲜,就像没有东西能吸取这儿的二氧化碳。我们看到,这里也有其他人,聚集在楼内开放式的门厅里,或者就是沿着左右两侧对称的螺旋形楼梯上楼,一面着迷地观赏楼梯旁边的木刻装饰画。他们没有看我们,都被环境中更为怪异的元素吸引了。

但就在这时,雷瓦说了句:“那个是什么?”

他的不安,扰动了我们的整个网络,令我们大家都一起看着他。而他本人皱着眉头,左左右右侧头观望。

“你说的是——”我开口询问,但随后我也……听到?还是隐知到了?那种东西。

“我带你们去看。”克伦莉说。

她带我们深入这座方盒形的建筑。我们经过众多展示晶体,每块里面都存放着一件不可理解(但显然古老)的物品。我认出一本书、一卷电线,还有一个人的头像。每件展品旁边都有铭牌,说明其重要性,我估计是这样,但我一条都读不懂。

克伦莉带我们走上一座宽敞的阳台,那里有风格古雅的木质扶手。(这尤其让人害怕。我们的安全要信赖死树做成的栏杆,而且没有连接到城市警报网或其他任何系统。为什么不种植一根藤条,在万一跌落时抓住我们呢?古代的生活真是太可怕了。)我们就站在那里,俯视一个巨大的开放展室,里面的东西属于这个死亡之地的程度跟我们大家一样。也就是说,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我的第一印象,是把它当成了另一台地府引擎——完整的一台,而不是更大系统的组成部件。这台引擎甚至已经被激活;其构造的相当一部分悬浮于空中,发出轻微的哼鸣声,高于地面数英尺。但在整个引擎中,我能看懂的只有这个部分。围绕中央晶体,周围都飘浮着更长的,向内弯曲的构造;整体就像是一朵花,像是风格化的菊花。中央晶体发出浅黄色微光,而提供支持的花瓣呢,是从底部的绿色,渐变成尖端的白色。很可爱,尽管整体上给人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但当我用视觉以外的部分观察这台引擎,并用习惯大地活动的神经触摸它,我不禁惊叫。邪恶的大地,这台机器制造出来的魔法网络真是太神奇了!数十根银线,细绳一样互相支撑;不同波段,不同形态的能量全都联结在一起,其状态互相转换,貌似乱成一团,但又完全处在某种秩序的控制之下。在我观察期间,中央晶体时不时闪耀一下,在不同潜能之间进行转换。而且整体那样小!我以前从未见过构造如此精巧的引擎。甚至连地府引擎都没有这样强大、精细,如果只有它这样的规模。如果地府引擎的效率像这台微型引擎一样高,引导员们根本就不需要创造我们了。

这整个结构却毫无道理。并没有足够的魔力被注入这台微型引擎,来产生我在这里觉察到的那些能量。我摇摇头,但是现在,我能听到雷瓦之前听到的声音了:一个轻微的、持续的哼鸣声。很多声调混合,无比诡异,让我颈后寒毛竖起……我看看雷瓦,他点头,表情紧张。

在我看来,这台引擎的魔力别无他用,只是样子好看,声音好听,整体很美。但不知为何——我打个冷战,本能地明白,但在抗拒,因为这跟我学过的一切物理学和魔法学知识相悖——不知为何,这个结构产生的能量,要比它消耗的更多。

我蹙起眉头看看克伦莉,她也正在观察我。“这个本来不应该存在。”我说。只用了有声语言。我不知道还能用其他什么方式来传达自己的感触。震惊。难以置信?恐惧,出于某种原因。地府引擎是地质魔法学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成果。引导员就是这样告诉我们的,自我们被制造以来,重复讲过无数次……但是。这台小小的,造型怪异的引擎,几乎被人完全遗忘地待在一座破旧的博物馆里,却的确比地府引擎更先进。而它表面看来,只是为了装饰目的随手制造出来的。

为什么这些感悟会让我们如此害怕?

“但它又真实存在。”克伦莉说。她向后靠在护栏上,看上去懒洋洋的,似乎感觉很有趣——但透过展品轻微又和谐的震颤,我听到她借助周边环境传来的信号。

想一想,她无声地这样说。她尤其注意观察我。她的思想家。

我环顾其他人。这样做的同时,再次察觉克伦莉的卫兵们。他们站在了阳台两端,所以既能看清我们来到这里的那条走廊,也能看到展厅。两人都是百无聊赖的模样。克伦莉特意带我们来这里,还让引导员们同意了。试图让我们从这台古老发动机里看出她的卫兵们看不到的东西。那是什么?

我上前一步,两手按在无生命的护栏上,全神贯注凝视那件展品,就好像这样能有帮助。结论是什么?它跟其他地府引擎的基本构造相同。只是其目的不对——不,不。这样的评价过于简单。这里真正的区别是……哲学层面的。人生观的差异。地府引擎是一件工具。而这个东西呢?它是……艺术。

然后我明白了。这个东西,根本就不是锡尔-阿纳吉斯特人建造的。

我看看克伦莉。我必须用词句表达,但听到卫兵报告的引导员们又不能猜出任何事:“谁?”

她微笑了,我整个身体都在悸动,涌过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我是她的思想家,而她对我很满意,我以前从未如此幸福。

“你们。”她回答,这让我非常困惑。然后她推离护栏。“跟我来,我还有很多东西给你们看。”

第五季中,一切皆变。

——第一板,《生存经》,第二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