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你,撼天动地

你上次到地面,是一个月之前。你在愚蠢和痛苦中杀死埃勒巴斯特的事,也已经过去两天。第五季中,万物皆变。

凯斯特瑞玛-上城严阵以待。那条你最初进入社群的隧道已经被封堵。社群中的一名原基人从地下抬升起一块巨石,把它彻底堵住了。很可能是依卡,或者就是卡特,在依卡杀死他之前。除了你和埃勒巴斯特之外,他俩是社群中控制力最强的原基人。现在,这四个人中间已有两人死亡,敌人也已经在门口。你走进电灯光线下面时,聚集在隧道入口石头后面的壮工们都跳了起来,那些原来就站着的人,也站得更加挺直。谢伯,壮工首领埃斯尼的副手,看到你还面露微笑。事情就是这么糟糕。每个人都有这样的焦虑。他们已经疯狂到会把你看作他们的英雄。

“我不喜欢这个。”依卡曾经对你说。她在社群里,组织防御,以备隧道被突破时迎敌。真正的危险,是雷纳尼斯侦察兵发现凯斯特瑞玛晶体球的通风管道。那些管道隐藏得很好——其中一个在地下河道冲刷出的洞穴里,其他的也在同样偏僻的地方,就好像建造凯斯特瑞玛的人,本来就害怕受到攻击——如果这些管道被封堵,社群里的人就将被迫出去。“而且他们还有食岩人充当帮凶。你够危险,也够狠,足以消灭一支军队,伊茜,我承认你有这么强,但我们中没人能打赢食岩人。如果他们杀了你,我们就失去了最强的武器。”

依卡在观景台跟你说了这番话,你们两个是去摊牌的。有一天左右的时间,你们之间很是尴尬。你禁止那次投票,就破坏了依卡的威望,也毁掉了所有人有权参与社群管理的幻象。你依然相信那有必要;哪些人的生命值得用战斗来维护,本来就不应该由所有人决定。她实际上也同意,你这么说的时候,她表示赞同。但这事还是伤害了她。

你没有为此道歉,但的确在努力弥补裂痕。“你才是凯斯特瑞玛最好的武器。”你坚定地说。你是真心这样想。凯斯特瑞玛撑了这么久,一个哑炮组成的社群,却一直都没有公开处罚生活在他们中间的基贼,这就是奇迹。即便“尚未发生过种族屠杀”是个很低的标准,但其他社群甚至连这个基准都没曾守住。你乐于承认应该得到认可的成绩。

这缓和了你们之间的尴尬。“好吧,反正别他妈死掉就好。”她最终对你说,“这种局面下,没有你我还真是很难维持局面。”依卡擅长这个,容易让人感觉有动力做到某些事情。所以她才是首领。

而且也因为这个,你现在才走过凯斯特瑞玛-上城,这里已经被雷纳尼斯的士兵们变成了一座军营,实际上你是害怕的。为其他人战斗,总是比为自己战斗更艰难。

火山灰已经持续飘落一年之久,社群街道上堆积的这种东西深可及膝。最近至少下过一次雨,把灰尘加固过,所以你能隐知到某种湿泥巴壳,在表面的粉尘之下,但即便是表层,也真实存在。敌人的士兵们拥挤在走廊和大门下面、曾经空着的房子前面,看着你;檐下没有被淋到的灰尘,已经漫过了半面墙。他们不得不把窗户挖出来。那些士兵看上去就像是……普通人,他们没有穿军装,但还是有种整齐划一的感觉:他们或者是纯桑泽人,或者是很有桑泽特色。在他们积灰、褪色的衣服上面,较为惹眼的是更美丽、更精致的布条,缠绕在上臂、手腕或额头上。那么,他们不再是流离失所的赤道人;他们找到了一个社群。某个比社群更古老、更原始的东西:他们现在是一个部落。而现在,他们来抢占你的地盘了。

但除此之外,他们也只是普通人。很多人与你年龄相仿,甚至更老。你猜,他们中很多人是壮工中的冗员,或者无社群者,试图证明自己有用。这里男性比女性稍多,这也很正常,因为多数社群都更愿意踢走那些不能生小孩的人,但这里女性的数量也很可观,证明雷纳尼斯并不缺乏健康的繁育者。一个强大的社群。

他们目送你走过凯斯特瑞玛-上城的主要街道。你与众不同,这你知道,因为你的皮肤上没有灰尘,头发洁净,衣服颜色鲜艳。只是棕色皮裤和没漂白的衬衫,但这些颜色也变得稀有,在这个仅剩灰色街道,灰色死树,灰色阴霾天空的世界上。你还是视野中仅有的中纬人,跟他们大多数人相比,身材更为矮小。

没关系。在你身后飘浮着尖晶石碑,跟你的后脑保持正好一英尺的距离,并且缓缓旋转。你没有让它这样做。实际上,你也不知道它为什么要那样做。除非你把它拿在手里,否则它就这样自动挪到你身后。本应该问问埃勒巴斯特,怎么让这家伙更听话一点儿,在你杀死他之前,噢,算了。现在它在微微闪光,真实,到半透明,再变真实,而且你能听到——不是隐知,是听到——它转圈的同时,能量在轻轻哼鸣。你看到人们察觉到它,脸色大变。他们或许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听到这声音,就知道情况不妙。

凯斯特瑞玛-上城的中央有个圆顶的、四面透风的凉亭,依卡告诉过你,说这儿曾经是社群的集会中心,用来举行婚礼舞会、派对和不定时的社群大会。它现在被改造成了某种指挥中心,你走向那里的时候发现:一群男男女女在亭子里面和附近,或站,或蹲,或坐,但有一小撮站在刚刚整理好的桌前。等你距离够近时,你看出他们有一份粗略的凯斯特瑞玛地图,跟附近区域的地图放在一起,目前正在讨论。让你郁闷的是,你能看出,他们至少已经发现了一条通风管——位于瀑布后面,在附近的一条河道上。他们很可能在寻找它的时候损失过一两个巡逻兵。那条河岸上现在到处是煮水虫巢穴。这不重要。他们找到了,而这很糟。

你靠近时,三个讨论地图的人抬头看到了你。其中一个用手肘碰另一个,后者又转身摇醒了另外某个人,你已经走进凉亭,停在距离桌子几英尺的地方。那个站起身来,揉着惺忪睡眼的女人走过来跟别人站到一起,看起来并不十分起眼。她的头发正好截短到耳朵上方,切割方式特别突兀,像是用刀割的。这发型让她显得特别矮,其实她并不是。她的躯干是平滑的圆桶形,微小的乳房跟小肚子浑然一体,看上去至少生过一个孩子,两条腿像玄武岩柱子。她没有穿戴任何跟其他人不同的装束,她表示部落身份的饰带,只是一条褪色的黄色丝巾,松松地挂在脖子上。但她的注视中带有一份威严,即便在半睡半醒时,这让你把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