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茜奈特找到一件新玩具

“我同事病了。”茜奈特告诉埃利亚的领导者埃西尔,她隔桌坐在那女人对面,“他让我转达歉意,今天无法提供帮助。将由我来清除你们港口中的障碍物。”

“很遗憾听到您的导师身染贵恙。”埃西尔似笑非笑的嘴脸,险些就让茜因发飙。险些,因这她早有预料,所以已经做过精神准备。但这事还是让人很烦。

“但我必须问一句,”埃西尔继续说,脸上显出做作的担忧,“你是否……可以胜任呢?”她的眼睛扫了一下茜因的手指,茜因费尽心机,把戒指都戴到别人最容易看见的手指上。她两手互握,有戒指那只手的拇指暂时被遮挡;就让埃西尔自己猜那里有没有第五枚戒指吧。但当埃西尔的眼睛再次跟茜因对视,茜因看到的还是只有怀疑。她对四枚戒指的级别并不感冒,或许五枚也一样。

这就是我以后永远都不会再跟十戒高手一起出任务的原因。就好像她有权选择似的。但这样想,能让她感觉好一些。

茜奈特强颜欢笑,尽管她没有埃勒巴斯特那种让礼貌言行带刺的天赋。但她知道自己现在的笑容很是不爽。“我上次执行任务,”她说,“是负责在有五栋建筑的街上拆掉其中三栋。地点在迪巴尔斯城区,那个区域住了七千人,当天很是繁忙,而且距离第七大学不远。”她放下跷起的那条腿,又跷起对侧的腿。那次任务期间,测地学家们差点儿把她逼疯,他们一直要求她不得制造超过五级的地震。各种精密仪器,重要的平衡设定,如此等等。“那次我只花了五分钟,而且没有一块石头掉在拆除区域之外。那还是在我赢得上一枚戒指之前。”而且她还把地震保持在了四级,让测地学家们非常开心。

“我很高兴得知您有如此突出的能力。”埃西尔说。随后是一次停顿,茜因做好了被打击的准备。“但,既然您的同事无法帮忙,我看不出埃利亚有任何理由支付两个原基人的酬金。”

“这是你们跟支点学院之间的事。”茜因满不在乎地说。她是真的漠不关心。“我怀疑你们会在这个问题上产生争执,因为埃勒巴斯特这趟行程期间一直在对我提供指导,就算他不亲自动手,也会监督我的工作。”

“但既然他都不在这里——”

“这无关紧要。”这感觉很糟,但茜奈特还是决定解释一下,“他现在佩戴十枚戒指。就算在旅馆房间里,他也能观察我的一举一动,并在必要时进行干涉。就算失去知觉他都能这样做。另外,过去几天以来,他一直在平息本区域内的地震,就在我们的旅途中。这是他对本地站点维护员表示友好的方式,实际上受益的却是你们社群。因为你们这么偏僻的地方,附近根本连一个防震站点都没有。”埃西尔脸色紧绷,眉头微皱,看似听出她话里带刺,茜因摊开双手。“他和我之间的最大区别,就是我还需要用眼睛看到自己要做的事情。”

“我……明白了。”埃西尔听起来非常不安,她的确应该害怕。茜因知道,任何支点学院的原基人,都应该减轻哑炮们的恐惧,在当下,茜因却加剧了埃西尔的恐惧。但她已经开始严重怀疑,埃利亚城里到底有谁想要埃勒巴斯特去死,所以对她来说,最好是慑服埃西尔,或者埃西尔认得的某个人,让他们放弃那个杀人计划。这个迂腐的小官僚啊,她完全不知道昨天晚上自己的城市有多么接近被夷为平地。

在其后那段令人不安的安静中,茜奈特决定,她该主动提问了。也许略微捣乱一下,看看能搅出什么来。“我觉得,行政长官今天像是来不了了吧。”

“是的。”埃西尔的脸变成了政客式的难以捉摸,满是微笑,眼睛里不露任何线索。“我的确传达了贵同事的要求。但不幸的是,行政长官日程太满,挤不出时间。”

“真是可惜。”然后,因为茜奈特开始理解埃勒巴斯特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得那么讨厌,她两手抬起互握。“不幸的是,这并非可有可无的要求。您这儿有电报机吗?我想给学院发一条消息,让他们知道我们被耽误了一些时间。”

埃西尔两眼紧缩,她们当然有电报机,而且当然,茜奈特是给她挖了一个坑。“耽误了吗?”

“嗯,是的。”茜因扬起她的双眉。她知道自己假装无辜方面做得并不好,但她至少努力尝试了。“您觉得要到多长时间之后,行政长官才有时间见我们呢?学院那边肯定也想知道的。”然后她站起来,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

埃西尔侧头打量她,茜奈特看得出她两肩绷紧:“我还以为你比你那位同事更通情达理呢。你们真的要离开这里,不去清理我们的海港,就是因为感觉自尊心受挫?”

“这才不是什么自尊心受挫的问题。”茜因是真的发了火。现在她明白了。她居高临下俯视埃西尔,后者还坐在原地,舒适、安全地待在她的大椅子里面,大桌子后面,她真的需要很用力,才能不让自己攥拳,不让下巴上的肌肉发颤。“如果易地而处,你能忍受这样的对待吗?”

“我当然能忍!”埃西尔挺直身体,因为太突然,做出了一个真实反应。“行政长官才没有时间去——”

“不。你不会忍受。因为如果你处在我的位置,你就将代表一个独立的强大组织,而不是什么穷乡僻壤的下贱马屁精。你会希望自己被当作技艺高超的专家对待,因为你从小就在磨炼自己的手艺。就像其他那些从事重要又高难职业的人一样,而且你们要做的事,又将决定整个社群的生计。”

埃西尔盯着她。茜奈特停顿了一下,深深吸气。她必须保持礼貌,并把那份礼貌当作一把细细打磨过的玻钢剑一样运使。她必须在发怒的同时保持冷漠,平静,以免有一丝失去自控力的迹象,被别人说成魔性难改。等到眼睛后面的炙热缓解,她上前一步。

“而你,却连我们的手都没握过,领导者埃西尔。初次见面时,你也不肯看我们的眼睛。你到现在还是没有提供埃勒巴斯特昨天就提到过的那杯安全茶。你会这样对待第七大学的一名有学位的测地学家吗?假如一位工程大师来修复城市供水系统,你会这样对待他吗?你会这样对待自己城里的壮工公会代表吗?”

埃西尔听懂了这些类比之后,真的向后退缩了一下。茜奈特默默等待,让对方的压力加大。最终,埃西尔说:“我明白了。”

“也许你真的明白了。”她继续等,埃西尔长叹一声。

“你想要什么?道歉吗?那么我道歉。不过,你也一定知道,多数正常人都从未见过原基人,更不要说不得不跟一个这样的人共事,而且——”她摊开双手,“如果我们有那么一些……不舒服,不也是可以理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