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茜奈特的守望

他们已经在喵坞逗留三天,然后局面有了改变。茜奈特这三天时间一直感觉格格不入,远远不止一个方面。第一个问题,就是她不会说当地的语言——埃勒巴斯特告诉她,这个叫作埃图皮克语。还有些沿海社群当作方言使用,尽管那里的多数居民也会学习桑泽标准语,以便进行贸易。埃勒巴斯特的理论是:这些岛民多数也都是沿海社群居民的后裔,从他们的主流肤色和直发,大致会得出这样的推论——但是因为他们的主业是抢劫而不是贸易,所以并没有学习桑泽标准语的需求。巴斯特试图教她埃图皮克语,但她并不在“学习一种新技能”的精神状态。这是因为第二个问题,两人体力恢复之后埃勒巴斯特就跟她挑明的:他们不能离开。或者说,他们离开这里也无处可去。

“既然守护者已经有一次试图杀死我们,他们就还会再来。”他解释说。这是在两人沿着荒山漫步期间;这是他们仅有的、能确保隐私的方式,因为其他条件下,总有一大帮孩子跟在后面,试图模仿桑泽标准语的奇怪发音。孩子们在这里有很多事情可做——他们大多数夜晚都在童园,在所有人都做完了捕鱼、捉蟹,或者随便其他什么事情之后——但显然这里并没有太多娱乐。

“因为我们并不知道做了什么事触动了守护者的神经,”埃勒巴斯特继续说,“现在返回支点学院可以说是愚不可及。我们甚至可能都进不了大门,就会被人用扰乱飞刀刺中。”

显然是这样,现在茜奈特认真考虑过之后也是这样认为。但还有些其他显而易见的事,每天她望向地平线,看到那冒着浓烟的一团,是埃利亚城残余的部分。“他们以为我们已经死了。”她强迫自己从那片灾难现场移开视线,试着不去想象她记忆中那个美丽的海滨社区现在是怎样的面貌。埃利亚城所有的警报系统,所有的防灾措施,都集中于应对海啸,而不是火山喷发——显然,这种不可能的灾祸还是发生了。可怜的赫瑞史密斯。甚至连埃西尔都罪不至死,尽管她很可能已经死了。

不能想这些事,相反,她把注意力集中在埃勒巴斯特身上:“你就只能说这些,是吗?被人当成死在埃利亚城,我们就有机会在这儿活下去,并且享有自由。”

“正是!”现在埃勒巴斯特微笑起来,几乎就要原地起舞。她以前从未见过这家伙如此兴奋。就好像他完全不知道他们的自由花费了多大代价……或者他只是不在乎。“这地方跟大陆几乎没有任何接触,有接触的时候,也完全算不上友好。我们指定的守护者如果距离够近,的确还能感知到我们,但他们那种人从来不到这种地方。这些岛屿啊,在有些地图上根本就不存在!”然后他清醒了一点儿。“但在大陆上,我们根本就没有摆脱支点学院的可能。尤迈尼斯以东的所有守护者都将在埃利亚城的废墟附近搜寻,查找我们幸存的迹象。他们很可能还会分发通缉公告,带上我们的画像,交给帝国大道巡逻兵和本地的方镇民兵。我估计我会被说成是米撒勒重生,你就是我的忠诚党羽。也或者你会赢得一些尊重,他们会认定你才是主谋。”

好吧,既然你这样说。

但他是对的。一个社群以如此恐怖的方式遭到毁灭,支点学院肯定会需要替罪羔羊。为什么不选择当时在场的两名基贼呢?他们两个加起来,本应该足够抑制任何即将发生的地质灾害。埃利亚的毁灭是一次背叛,跟支点学院对安宁洲的许诺完全相反:驯服的原基人,免受严重地震和火山喷发威胁的承诺。免于恐惧的自由,至少在下一次第五季来临之前。当然,支点学院会竭尽全力把他们两人丑化,因为如果不这样做,人们就会拆掉学院的黑曜石围墙,把里面的人杀个精光,连最年幼的料石生也不放过。

茜因的隐知能力对她也没帮助,现在她的隐知盘不再麻木,完全清楚埃利亚的状况有多糟糕。它正在她感知范围的边缘——这本来就是个意外;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的感知范围比以前大了很多。但毕竟,情况很明显:在麦西默板块东部的平原上,有个竖井形的烧穿孔径一直向下、向下,向下。深入行星地幔。除此之外,茜因无法察知,但也不需要探查,因为她知道是什么造成了这眼竖井。它的边缘是六边形,它的大小跟榴石色方尖碑正好相当。

而埃勒巴斯特却得意扬扬。仅仅这一点,就足够惹她痛恨了。

他看到女伴的脸相,微笑淡去:“贼大地啊,你这辈子有过高兴的时候吗?”

“他们会找到我们的。我们的守护者可以追踪我们。”

他摇头。“我的那个,找不到我。”你记得那个埃利亚城的奇怪守护者提过这件事。“至于说你的。当你的原基力被消除时,他就失去了你的踪迹。你要知道,那会截断一切,不只是我们的能力。他必须再次触及你,才能让纽带重新发挥作用。”

你对这些毫无头绪:“但他不会停止寻找。”

埃勒巴斯特愣了一下:“你真的那么喜欢待在支点学院?”

这个问题让她震惊,也让她更加生气:“我在那里至少可以做我自己。不用隐藏自己的身份。”

他缓缓点头,脸上的表情告诉她,他特别理解她现在的感受:“那么,你在那儿的时候,自己又是什么呢?”

“×。你。”她突然就气得不行,气得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生气。

“我做过了。”他的坏笑让她火冒三丈,一定跟烈火中的埃利亚城相当。“记得吗?我俩互搞的次数大概只有大地知道,尽管我们互相受不了,因为这都是听别人的命令行事。或者你已经成功骗过自己,以为自己也想要了?你真的那么需要那个玩意儿吗?哪怕是我乏善可陈、沉闷无趣的那活儿?”

她没有用语言回答。她已经不再思考,也不再说话。她深入了地底,而地壳在跟她的怒火一起战栗,又扩大了怒火。她身体周围形成的聚力螺旋面既高又细,留下一英寸宽的冰淩,那气势如此暴烈,以至于空气嘶鸣,瞬间变成惨白色。她真想把这家伙冻到北极,然后再捉回来。

但埃勒巴斯特只是轻声叹气,略微有点儿小动作,然后他的聚力螺旋就轻松抹掉了她的那个,就像用手指掐灭一根蜡烛一样容易。跟他实际能做的事情相比,这招儿算是温柔的,她的怒火这么快就强势地被抹除,还是让她吃惊得步履蹒跚。他上前一步,像是要帮她,而她口齿含糊地叫嚷着避开他。他马上后退,抬起两手,像在请求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