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英语早读课,郑安南懒洋洋瘫着,听同桌念念叨叨听不懂的叽里呱啦,张开嘴巴打到第三个哈欠。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用力拍拍他后背。

“嗷!”郑安南大声叫唤,扭过头看到脸上写满慈祥的吴耀。

“你今天上学挺准时,以后也要按时到校!”吴耀再次举起大手,原本想拍拍沈顾北。

又考虑到得意门生的弱鸡体质,落到他背上的力度减弱,改为‘使劲抚摸’。

“……”沈顾北后背逐渐热乎,默默想假如自己变成猫,怕不是要给吴耀薅秃了。

“沈顾北,你做得好,没有辜负老师对你的期望!”老吴欣慰地表演沈顾北,赞美他懂事能干。

沈顾北依旧是那副面沉如水的模样,仿佛被老吴当成亲儿子夸奖的人,跟自己没啥关系。

班里其他同学倒抽凉气,万万没想到,沈顾北竟然真能把南哥请回学校。

吴耀春风得意,哼着小曲回到办公室。

早读课不需要辅导,老师们陆陆续续签到上班,然后各干各事。

瞧吴耀欢喜愉快的模样,有人顺嘴问,“老吴,你遇到什么喜事?”

打从吴耀成为五班班主任开始,他经常愁容满面,鬓发日渐花白。想看他开怀大笑,比庆黎中学出个清北苗子还难。

“嗨,算啥喜事啊?”老吴摆摆手,“就我班那个郑安南,他今天回来学校,不用被强制退学。”

“来学校有什么用?”刘红梅接过话,阴阳怪气嘲讽,“郑安南成绩倒数第一,每次考试都交白卷。那种学生来学校,纯属浪费教育资源。”

吴耀被怼得哑口无言,默默溜回角落。

刘红梅继续冷言讥讽,“吴老师,暑考成绩排名刚出来,你们五班平均分比本科线低二百分呢,明年全员考不上。”

“哪有二百分。”也就一百五。

但‘全员考不上’是实话。

刘红梅:“我劝你别白费力气,朽木雕不出花。”

吴耀弱弱反驳,“还有一年时间呢,他们加把劲,或许有戏呢?”

“加把劲?他们前两年为啥没加把劲?笨蛋就是笨蛋,没啥能指望的。我建议啊,让五班那些笨蛋早点辍学去外面打工,还能多赚点钱。”刘红梅抖抖成绩单,愈发得意,“再看看我们班,前几名稳稳超过一本线。像魏沁和袁海,他俩从高一开始,就没掉过年级前三。只要高考好好发挥,肯定能考上城里大学。”

语文老师提醒,“可是,你们班有个林发财呢。”

提到林发财,刘红梅脸色瞬间晴转多云。

“大清早的,你们都消消气。”年级组长站出来打圆场,顺便下达校方通知,“刚才领导跟我说,十一月份有个省级竞赛,拿到奖高考能加分。学校有三个名额,咱们每个班推出两个同学,刘老师班级苗子多,推三个。吴老师你们班…尽量推一个吧。”

“凭什么?”吴耀还没质疑,刘红梅先发出抗议,“他们班要啥推选名额?应该都给重点班!”

“刘老师稍安勿躁,推选出来的十位学生,首先要进行校内考试,最终挑成绩最高的三个。”组长隐晦提醒,“你们班有三个呢。”

刘红梅颇有微词,“我们班好苗子不止三个。”

“我们班也有好苗子。”以前总是闷闷沉默的吴耀抬起头,“我也有想推的学生。”

“你…”刘红梅面色难看,就差把‘你们班那些废物没必要浪费名额’骂出来。

趁她开口前,组长抢先说,“行,吴老师你回去跟学生沟通,尽快把名单报过来。”

吴耀满口答应,“好!”

教室里,郑安南频繁变化睡觉姿势。

旁边沈顾北像个雕像,挺直腰杆端端坐着,安安静静做题。

除了清浅呼吸和笔尖摩挲纸页的沙沙声,没有发出其它声音。

勾得郑安南心痒痒,总想把他注意力吸引过来。

“做题好玩吗?”郑安南没话找话。

“嗯。”

“哪里好玩呢?”

“你试试。”

“哼,我才不要!”郑安南变聪明一点点,才不上他的当。

早上第二节 课结束,有半个小时休息时间。

后排几个男生拿出扑克牌,扯着嗓子喊,“南哥,过来玩牌。”

“闭嘴!”郑安南踩着凳子翻过去,“玩牌就玩牌,都小点声。”

“为啥?”

“让你闭嘴就闭嘴,少说话。”郑安南接过牌,利落的洗匀,余光瞥向沈顾北。

挺好,他没有被噪音干扰,仍沉迷学习。

“咱们打牌赢什么?”

“抽条子,要么弹脑瓜崩。”

“行,输了别哭。”郑安南拿起牌,放狠话的口气格外嚣张。

——输得也格外惨烈。

今天牌运格外差,三圈过后,愣是没赢过一次。

校服衣袖挽到胳膊肘,小臂印下好几道抽红的印子。

十几岁男生格外较真,对胜负有强烈执念,也讲究愿赌服输。每次惩罚环节,非要把输家胳膊抽肿。

男生们平常不敢对郑扛把子动手,趁玩牌的机会,必定要新仇旧怨一起报,下手一个比一个狠毒。

玩到第四圈,柔弱的小废物有些受不住疼,全靠可笑的尊严苦苦支撑。

沈顾北做完化学试卷,捧着水杯凑过来观战。

他前世因为过劳而死,重生后对养生格外重视。即使身体年轻也不敢胡乱折腾,早早开始泡枸杞喝热水。

“三个七。”上家甩出三张牌。

郑安南果断抽出手里四张牌,“炸!”

“等等,他们手里已经没有炸弹了。”沈顾北拧起水杯,顺势坐到他旁边,把四张炸弹拆开,“你出三个十。”

“三个十吗?”郑安南舍不得酷炫的炸弹,却依旧按照沈顾北的指示,把三个十放下去。

其他两个农民原本想逼他用掉炸弹,结果没能成功,只好干瞪眼。

沈顾北:“接下来出顺子,他们没有十,要不起的。”

“对哦!”郑安南遵循他的指示出牌,另外两个人又只能干瞪眼。

终于赢下一局,郑安南气焰嚣张,抽得两个倒霉蛋嗷嗷叫。

沈顾北看够热闹,捧着水杯站起身。

“你要走嘛?”郑安南连忙拉住他,“还没上课呢。”

他黑亮的眼睛可怜兮兮,用意念传达‘我打不过他们’的讯息。

撒娇?

沈顾北性格多少有点吃软不吃硬,拿撒娇的小废物没办法,又坐回他旁边。

接下来几局,郑安南宛若得到天降外挂,百赌百赢。

跟他打牌的倒霉蛋清楚原因,敢怒不敢言,胡乱找个上厕所的理由结束牌局。

“你打牌好厉害,怎么做到的?”郑安南打牌十有九输,对逢赌必胜的人充满崇拜。

沈顾北轻描淡写回答,“算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