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下流人物。

在知道自己慌乱的举动, 吸引过来不少视线后,胭雪脸上一片熏红,不自然的眨着眉眼, 避开谢狰玉的目光,对祖母弱弱的道:“手没拿稳。”

钟老夫人却是一目了然, 温言安抚她:“无事,衣服脏了没有, 要不要回去换一换。”

胭雪摇头,很快就由婢女将桌上倾倒的杯子和茶渍清理干净。

而在那片刻的对视后,谢狰玉便没再朝她投来目光, 和季同斐落了座, 接受祖父治下县官等人的关切问候。

唯有胭雪在宴上略有些心不在焉, 她万万想不到谢狰玉竟然是这次率军出征的将领之一, 而在她分神时, 连祖母说了什么都没听清。

“阿胭。”

沈宣邑叫她,胭雪回过神来,目光恍惚的转了一圈, 才从庭院里的树影灯盏, 回到沈宣邑身上,他像是发觉她走了神,也不介意, 笑着问:“怎么了,叫我出来, 也不说话,是有心事?”

“阿兄……”

为了好生招待京都来的将领们,沈宣邑也被钟老太守带在身旁,他是钟家旁支女儿所出的嫡子, 因有才华有出息,就像钟闻朝一样,会被培养成给家族积蓄势力的下一代。

另一方面,清楚他的品行,钟老太守和钟老夫人也不抗拒他与胭雪来往,甚至隐隐约约有些看好两人的意思。

沈宣邑沾了点酒,自知酒气熏人,同胭雪隔了几步之遥,出来前还用茶水漱过口,讲话斯文,怕冒犯了她。

他是个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年轻出身也好,相貌斯文俊秀,温柔体贴,当得了许多大家闺秀梦寐以求的郎君了。

但不是胭雪的。

她刚从一段感情脱身而出,不想这么快就陷入另一段感情,而且她自觉已是非完璧之身,怀过孩子滑过胎,再同那些爱慕沈宣邑的清清白白的贵女相比,胭雪觉得她不配。

除了有些许自卑介意,更是因为她觉得沈宣邑好,这样好的一个男子,她希望他能遇到比她更好的人。

也不是没有看出沈宣邑眼中偶尔流露出的情意,而是她就是无法回应,她耽误不起他的。

沈宣邑:“这是?”他看见胭雪背在身后的手终于露出来,拿出一个盒子,沈宣邑借着庭院里的灯盏,也终于认了出来。

他笑问:“是不是不喜欢这种样式,那明日我换一样过来,本是觉着你肤色白,玛瑙这样的红才衬你……”

胭雪叫了他一声,在沈宣邑隐隐意识到不好时说:“阿兄,玉镯虽好,但更适合冰清玉洁之人,我不配的。”

沈宣邑这人文雅,送人礼不是玉就是书,就像他人一样很标准的君子风格,胭雪有时会觉得同他说话,不好好斟酌,都会显得为人粗浅。

她眸光温柔似水,对怔住的沈宣邑道:“阿兄是我见过最温柔体贴最照顾人的男子,如果在……以前,我能碰到阿兄,该是怎样的幸事。这只镯子,还请阿兄带回去,送给更适合它的人。”

沈宣邑领会了胭雪话里的意思,他有些急切的想要同她说点什么,甚至忘了要与胭雪保持距离,上前几步,手就要挨上胭雪的肩膀时,听见一声咳嗽。

季同斐和谢狰玉从里头出来,一副路过的样子,季同斐手搭在腰带上,眼中升起兴味,带着笑道:“我兄弟二人出来解手,没想在这遇到沈公子……”他意味深长的看向胭雪,“以及这位贵女。”

从他们突然出现,胭雪就躲到了沈宣邑的身后,见他们越走越近,才惊觉这俩当兵的身量是越来越高,谢狰玉始终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沈宣邑收回手,知道这时不好再与胭雪交谈下去,其实他更松了口气,有了这两位将领做借口,他就可以不用从阿胭那把他送的礼物拿回来了。

毕竟再文雅的男子,遇到这种情况还是颇为在意和难为情的。

沈宣邑怕他们是以为自己临阵脱逃才不在酒桌上的,解释说:“两位身边怎么没有下人引路,我出来散散酒气,这就回去。”

由于季同斐和谢狰玉都是外男,沈宣邑便将胭雪护在身后,他挡住胭雪身影的动作,不约而同的落在谢狰玉他们眼中,只听季同斐诧异的道:“咦,这位贵女长的好似我们一位旧识。”

沈宣邑不知他们与胭雪的关系,以为季同斐只是眼熟。

他介绍说:“这是我表妹,方才在宴上应当见过。”

季同斐状似无意的突然偏头问谢狰玉,“世子,你瞧她像不像那位旧人啊?”

胭雪沉默的低着头,就是不肯看他们,接着就听谢狰玉薄情的道:“什么旧人,不认识。”

气氛瞬间一僵,谢狰玉冷淡的催促,“你还去不去。”

“去去去,为何不去。”季同斐不停地点头,和感到疑惑的沈宣邑道:“我们对着太守府不熟,不如沈公子一块去吧。”

说罢他就上前搭上沈宣邑的肩膀,他们两人都是及冠的男子,成日混在军营练出一身煞气,身量高大,一比较文雅身形清瘦的沈宣邑就吃亏不少,被季同斐一只手夹鸡子一般挟持走了。

沈宣邑挣扎:“季少将军,等等,我自己走。”

季同斐不肯不让:“不必跟我客气,沈公子回来咱们接着喝。”

胭雪抬头朝他们的背影望去,结果发现竟然只有季同斐和沈宣邑,少了一个谢狰玉。

面前多了道阴影笼罩在头上,谢狰玉以她挡路为由,低声道:“让开。”

胭雪悬着眉头,往旁边挪了位置,她也该走了,此地不宜久留。

然而胭雪往后院方向走,背后谢狰玉也跟了上来,她吓了一跳,停在原处,同谢狰玉道:“你,你走错方向了,这里是后宅,你该去另外一条路。”

她曾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也不会再与他说任何一句话,结果他就出现在了南地。

她说的话,谢狰玉不听,胭雪走了几步,他又不紧不慢跟在后面,也不说话,只冷着一张不好相与的俊脸,在院子路径上灯盏的照耀下,那双漆黑的眼珠里的目光,总叫胭雪不自觉的害怕。

胭雪想着这是在太守府,自己家,为了还沈宣邑的礼物,怕人多伤了他的自尊,才没有叫春月和含山跟着,但若是她再不回去,她们应该要来找了。

胭雪回头似埋怨似不满的道:“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她希望同谢狰玉讲讲道理,结果跟着她的谢狰玉反倒不停下脚步,将她越逼越紧,直接逼退到路边的树丛边,在要摔倒时被谢狰玉抓住了,她以为他会将自己拽过去,然而谢狰玉不过是借势抱住她,一同往树丛中栽了进去。

胭雪被他这番举动弄懵了,也气到了,“谢世子,你到底想干什么?”真当莫名其妙,他们已经没有干系了,谢狰玉见到她明明也作一副十分陌生的样子,就在刚刚还亲口说不认识,现在却来对她动手动脚,是真的很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