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重围 13 盟军(第2/3页)

莎莉翻了翻白眼。“这不是说废话的时候,”她说,“你觉得议会严刑拷打欧米茄人的时候犹豫过吗?”

“那我们的目标就是变得和他们一样喽?”我回敬道。

没有人回答。信使和报告仍不断涌来,大部分的内容都相同,关于某些家庭或者整个定居地在寒冬将至时挣扎求生的消息,这一年赋税高企,而地里只产出寥寥无几的粮食。越来越多的人去投奔避难所,不知道或者不肯相信在那里等待他们的噩运。另一些人家园被焚毁,不是士兵下的手,而是普通阿尔法人为了法官之死而疯狂报复,他们相信是他的欧米茄孪生姐妹导致了这一切。

西蒙坐在长桌尽头,顾问们围在身旁。他一直保持沉着冷静,下起命令来果断坚决,但我观察得越久,越觉得他像一个试图把流水聚拢在胸前的疯子。在我看来,我们在日常繁琐危机的无尽涓流里越陷越深,根本没有机会考虑任何大型的战略。西蒙在处理日常事务时会咨询我们的意见,他的顾问会热切地聆听莎莉的发言,甚至容忍了派珀的观点。但是,当我们提到搜寻船或者新霍巴特的问题时,他们就会把我们晾在一旁,回到当天最迫切的麻烦事上,像是针对定居地突袭的新消息,下一个侦察兵的到来,等等。甚至连派珀都不再那么坚持搜寻船的话题了。当他敦促西蒙派更多侦察兵去北部时,语气中明显缺少往日的说服力。我记起穿越大海抵达自由岛时遇到的黑色波浪,想象着那两艘搜寻船在冬季风暴中饱受折磨,更别说再往北去遍布海面的危险冰山区域了。我看到派珀双肩僵硬,脑袋微微垂下,知道他也在想同样的事情。

每天晚上回到休息的帐篷后,我都埋首于方舟密卷当中。现在我已记得上面每一个字,根本用不着那张纸了,但我还是将它拿在手里,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一遍,似乎这张褪色的羊皮纸是一幅地图,能引导我的幻象找到方舟或者方外之地。但我能发现的却只是自己的恐惧,以及水缸中的水不断上涨,淹没了整个新霍巴特。我没办法把这一切联系起来:方外之地,方舟,新霍巴特……

“或许方舟就在新霍巴特下面,没准就这么简单呢!”莎莉说道,“正因为此,议会才包围了那座城市,意图找到方舟。”

我使劲摇头。“不会,我在新霍巴特待了几个星期,如果方舟就在那儿,我早就感觉到了。通常对于这种地方我的感觉会非常强烈。”以前我曾感觉到过温德姆城下的密室,穿过山脉的洞穴和通道,我还感觉到了自由岛。“方舟不在新霍巴特。”我断言道。当我闭上双眼,马上又看到了那情景:艾尔莎张开的嘴毫无防备,黏稠的液体缓缓地不请而入。这画面一次次不断出现,我的下巴都因为紧咬牙关而变得酸痛,身上也大汗淋漓,虽然帐篷下的地面已经因霜冻而变得坚硬无比。我紧张得不得了,身体发出的各种声音感觉都被夸大了,像鼻子吸气的声音,还有我用手挠眼睛时皮肤的摩擦声。

“一切并未结束,”赞德说着伸手来拿那张纸,“骸骨迷宫。”

“你在说些什么?”我厉声喝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都能听到自己话语中歇斯底里的味道。

莎莉来到我们中间喝止我:“别那样跟他说话!”我知道她是对的。我看着他,他的嘴像鱼一样一张一合。本来我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并非有意讳莫如深。我知道幻象已经将他头脑中的言辞都打乱了,他只不过是在废墟中艰难前行。

“我很抱歉。”我说着试图去拉他的手,却被莎莉挡开了,她转身背对着我,全力安慰赞德。

整个晚上我都听到他一直在喃喃不休,哭喊大叫,说出的话词不达意,像从嘴里往外吐断掉的牙齿。

这都是我的错。而且,未来我也会变得跟他一样。

*

第三天午夜过后,西蒙忽然掀开我们帐篷的门帘。

“你们需要马上过来一趟。”他说。我们起身穿上衣服,他就在那等着,手里摇晃的油灯在帐篷四壁上投下不安的阴影。赞德正在喃喃自语,处于半睡半醒之间,因此我们把他留在帐篷里继续休息。

在西蒙的帐篷外,有个卫兵牵着一匹马,灰白的皮毛因汗水而变成深色,鼻子里喷出热气,在寒夜中化成白雾。西蒙领着我们踏进帐篷,里面的女人匆忙站起身来,但西蒙挥手示意她坐下。她脸上有不少泥点,那是在潮湿的黑夜中策马疾驰溅上去的。她比派珀要大,跟西蒙差不多年纪,一头黑发紧紧绑在脑后,身体十分结实,那是长期艰苦的生活造就的。她的左腕上没有手掌,圆圆的像一条面包的末端。

“告诉他们吧,维奥莱特。”西蒙说道。

维奥莱特扬起一道眉毛,看着派珀和佐伊,然后看向我。

“我已经告诉你了,”西蒙推开椅子站起身来,“他们可以信任。”

她开始说话,西蒙就在门旁踱来踱去。

“我去了北部,想看看诺亚手下抓住的那名士兵能透露什么讯息。他是个通信员,在从南方某个卫戍部队回新霍巴特的途中被我们截获。他携带的消息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军队兵源补充和给养需求。不过,我们努力从他嘴里撬出了更多信息,是有关新霍巴特的。”

“怎么撬出来的?”我打断道,“你们拷打他了?”

西蒙盯着我说道:“我们有工作要干,不用你来告诉我们怎么做。”

维奥莱特没有理我们,继续说道:“他说,他们在新霍巴特城里寻找什么东西,好像是一些文件。”

“没有别的了?”

“他就知道这么多,”维奥莱特说道,“据说只有高级军官才了解细节。不过他们都接到了命令,发现任何古老的文件,都要直接上报。上面收到密报后,两次派他所在的中队出去搜索,但除了一所秘密学校,其他什么都没找到。虽然是欧米茄人开设的非法学校,但一般来说,议会对这类事情并不怎么在意。他们收到命令,彻底搜索整个地方,所有纸张都要打包送到总部去。”维奥莱特说着耸耸肩。“当时他觉得这太搞笑了,孩子们学写字涂鸦用的纸都被认真包好,送去检查。”她的脸色一沉,继续说道:“当我们结束审问时,他一点也不觉得这件事有多好笑了。”

我猛地站起身来,他们全都望向我。

“把赞德叫来。”我对莎莉说。

维奥莱特翻了翻白眼。“一个先知还不够吗?把那个疯子拖进来有什么意义呢?”

我刚要说话,西蒙抢先对维奥莱特说道:“今晚你可以走了,休息一下,我们明天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