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重围 19 霍巴特之殇(第2/3页)

这匹马是单独死去的,我能感觉到其中的单纯,没有孪生兄弟姐妹应声同时死亡。这匹马虽然浑身浴血,但我却感觉它死得干净无比。我挣扎着站起身来。

议会骑兵的第一波攻势已经冲破我们的前线,但我看到在西边,云梯已经架到围墙上,有人影正在往上爬。我没时间再看他们是否爬到了墙顶,议会的步兵已经挥舞着长剑和盾牌,往骑兵撕开的口子里蜂拥而入,加强攻势。我的盾牌已经不见了,而我根本不记得是在什么地方,怎样弄丢的。我紧紧贴着派珀和佐伊,能避让时就迅速让开,当有士兵靠得太近时就挥着长剑猛砍。一旦有士兵逼我太紧,形势危急,派珀或佐伊就会冲近前来把他们挡开。

有几次我感觉到自己的剑刺进别人肉里,都忍不住一阵反胃。但我并没有退缩。我的剑从未造成任何致命伤害,与其说是不情愿,倒不如说是因为技艺生疏。尽管如此,我也主动进攻了几次,不久剑锋上就染了不少血痕。虽然因为我已经死了不少人,但亲眼见到自己兵器上的鲜血,那种感觉还是很奇特,像是终于看到了真实的证据,真的有那么多人因我而死。

我们虽然拼命抗敌,但似乎作用不大。我们三人虽然守住了一方阵地,但我偶尔有机会环顾战场,发现我们的部队明显寡不敌众。议会士兵仍不断从南门蜂拥而出,搭云梯的战士已经被包围在墙下无法脱身。再往西去,第一波冲到围墙边的战士试图放火,但天气过于潮湿,火很快就灭了,只有两处还在烧着,而且目光所及之处,墙体结构都还没有损坏,所有的大门也仍被严密防守着。

我们略微往前推进了一点距离,能看得更清楚些了,围墙边的灯笼火把投射出耀眼的光芒。但我们离墙越近,长箭越致命。我们与议会士兵近身格斗时,弓箭手就止箭不发,而一旦我们有片刻的喘息,箭雨就又倾泻而至。它们并非从空中落下来,“落下”这个字眼太轻了,它们是狠狠刺下来,像奔马飞踢一样用力,直插到地面数英寸深处。有两次,长箭贴着我脸孔擦过,连寒冷的空气都因此变得温暖起来。第三支箭直奔派珀的腿而去,幸亏我及时大喊警告,他迅速跳往一旁,最后箭头没有撕开他的血肉,仅仅擦破一点皮肤。时间在战场上变得模糊起来,我抹了一把脸,再看时手已变得黑乎乎湿漉漉的,我无法分辨那究竟是我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有好几次我踩到地面的尸体,一看躺着的姿势就知道已经没气了。有颗头颅往后倾的角度如此之大,脖子显然已经断了;有的膝盖弯到了前面去。暗月无光,没能投射下影子,只有远处围墙边的火光点点闪烁。不过,倒地的尸体以自己的方式留下阴影,将点点黑色血迹抛洒在皑皑白雪上。

派珀从数码之外一名士兵的脖子上拔出他的飞刀。那里有块大石头,上面被积雪覆盖,我们蹲在它下面躲避了片刻。

“本来应该有更多议会士兵的,”派珀说着环顾四周,“根据我们的估算,他们应该有一千五百人左右,都去哪儿了呢?”

“我认为我们面对的这些已经够多了。”佐伊说道。她在雪地中正反抹了两下剑锋,留下两道血痕。

我们猫着腰跑出去,听到头顶有箭声就赶紧躲闪,很快与西蒙会合在一起,他正在离南门仅有五十码远的一条浅沟里躲着,十几个战士也在里面。一个男人咒骂着将两颗断牙吐到雪地中。一个女人腿肚子上挨了一刀,正在用从衣服上撕下的布条包扎伤口,牙齿紧紧咬着下唇,就像能把疼痛咬回去似的。

西蒙迅速开口说道:“维奥莱特的中队两次把梯子架上去,两次都被击退了。我把查理的人从西边调了回来,那里的防守力量太强大了,火又根本点不起来。他们将加入维奥莱特的中队,从南边再推进一次,那里的监视塔离得比较远,火也把围墙烧坏了一截。”

“德里克呢?”派珀问道。

西蒙用手抹了把脸,然后迅速摇摇头。“和他所有的手下一起都在墙边牺牲了,不过他们一开始用火点着了不少地方。”西蒙持剑的手受了伤,皮肤已变成紫色,紧紧贴在肿胀的血肉上。

“那个可不是德里克的中队点着的。”派珀说着指向上方的城市里。在比围墙地势高得多的市中心位置,一股浓烟正在腾空而起。

“里面肯定发生了什么。”西蒙说道。虽然他脸颊上有一道血痕,手背淤紫肿胀,但他看起来十分活跃,自从自由岛事件以来,我还没见过他这么生气勃勃。“那些收割的农夫肯定收到了消息,他们也加入进来了。”

“这解释了议会为什么没有把全部兵力投入这里,”佐伊说道,“不过,里面的欧米茄人也只能做这么多了。他们甚至没有合适的武器。”

她说得没错。我能想象那画面,新霍巴特的居民举着拨火棍或者菜刀,与手持长剑、训练有素的士兵对抗。

“我们必须在他们全被杀死以前攻进去。”我说道,声音比我预想的要大了不少。

“你认为我们正准备做什么?”佐伊反问道。

派珀回望身后,在城市和烧焦森林之间的平原地带,我们的大多数战士都就近躲在零星的掩体里,还有一些蜷缩在死马和尸体后面,望着上方被围墙封锁的城市。议会士兵也重新编队,退回到大门附近,只有在西门还能看到一些零星的战斗仍在进行。

“我们应该趁着敌方士兵被城内的混乱分散精力时,抓紧猛攻南门。让弓箭手推进到那些大石头上,掩护我们。”派珀指了指西边不远处,平地上有一堆低矮的石块。“把攻击东面围墙的部队也调回来,我们需要集中所有兵力。”

这将是我们的最后一击。在围墙内,新霍巴特的居民正在英勇战斗,流血牺牲。我们下方的平原上,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既有我们的战士,也有议会士兵。他们的孪生兄弟姐妹无论身在何处,天亮时都不会再醒来。黎明时分,专食腐肉的秃鹰将和曙光一起来临。

在西蒙和派珀的指挥下,剩下的部队开始在南门外一座小山包上集结。有些长箭仍能射到我们这里,但我发现如果集中精力,通常能在我们听到利箭破空声之前,感知到它们的到来,这给了我们几秒钟时间提前避到一旁。就连那些在营地时对我怒目而视的战士,如今当我大声警告时,也会听从我的指令。

部队花了半个钟头才集合完毕,准备最后的袭击。一小股议会骑兵从城里冲出来,在我们一个中队与大部队会合前加以截击,但结冰湿滑的地面对骑马作战非常不利,中队里有四个持斧的大汉勇猛异常,成功拖住敌人的攻势,让其他队友得以抵达山下的掩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