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佛殿中本来就有一扇门的。那是位于东侧角落里的一扇黑漆木门, 通往后院和禅房。然而现在,就在西侧的角落, 墙上赫然又出现了一扇门。

与东侧的门完全镜像,形状大小都别无二致,只是新出现的门从上到下都是不祥的血红色,上面浅下面深,好像是鲜血从上流淌而下积存了一样。

玩家们也顾不上刚才行动诡异的李成财,他们盯着那扇门,心里都有些发毛。

“这是什么啊……要去打开吗?”孟庭柯抓着路靖尧的衣服小声问。

“要开你去开啊!这东西一看就很诡异吧?”林诚退后几步, 坚决抗拒上去接触那东西。

“也没说一定要打开这扇门啊!”陈缃看起来更加畏惧地朝后躲,他本就长相柔弱, 现在这样子简直像要哭了一样。

“不对,你们看门上面的东西。”路靖尧忽然伸手指着门说。

门上的血色像是在流淌一般,深的部分渐渐聚成了一个圆形。就在众人的注视之下, 圆形突然跳了一下,变成了一个四分之三的扇形。

“这是倒计时?”孟庭柯惊恐地说, “必……必须要推开门吗?如果不开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不知道!快点, 你们谁去开?没时间了!”眼见得扇形又缩了四分之一,王二虎焦躁地咬着手指, 他跺了跺脚, 突然猛地推了一把路靖尧, 厉声道:“你去推门!”

路靖尧猝不及防被推得一个踉跄, 惊讶地转过头来看着他。

“看什么看!你们三个是最早来这个庙里的,指不定就是你们做了什么手脚!你去推门, 我倒要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他恶狠狠地挥了挥拳,“这个副本立刻没有禁止玩家们互相伤害,你要是不去也行, 我把你胳膊扭下来,然后用它去开门也行!”

“你胡扯什么?!说来说去不是这个更夫引起的这种事吗?你怎么不让他开门!”孟庭柯跳起来叫道。

王二虎怪笑道:“普通玩家能唱两句就引发副本异状?这人留着说不定还有用,可这个土财主显然就是炮灰的角色。你去不去?不去的话,让你老婆孩子去也行,快点!”

孟庭柯站在她身前,可六七岁的小男孩力量几乎可以当做不存在。门上的扇形只剩下四分之一,有了王二虎推波助澜,本来就毫无主见的玩家们顿时都看向了路靖尧。仿佛只要她拒绝,他们就会一拥而上撕碎她一般。

路靖尧的脸色非常阴沉。她仔细地看过每一张脸,忽然笑了起来:“行啊,我开就我开。不过你们搞清楚,这扇门可没说过只会开一次,之后要是再有这种情况,就要轮到你们了。”

她大踏步走到门边,伸出手抓向门把手。

就在这时,一只白皙秀美的小手忽然从后面伸了过来,抢先一步一把推开了门。

一阵带着血腥气的风扑面而来,路靖尧却没去看,她惊愕地转过头,贺言章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她身后,正懒洋洋靠着旁边的墙,不耐烦地说:“开个门而已,叽叽歪歪半天。快点推剧情过副本,我来之前刚点了外卖,早点回去还能吃上饭。”

路靖尧定了定神,朝着他扯了扯嘴角,然后扭过头,看向门里的画面。

这座庙整体基本对称。正常地说,如果这个位置开了门,和对称角落的黑漆木门一样,通向的一定也是后院。可现在,门中却是另外一座富贵的大宅子。

雕梁画栋,朱瓦红墙,就连窗户都被红纸蒙上,一切都和门的颜色一样是刺目的血红。然而窗户上却到处贴着白纸的“囍”字,屋檐下走廊上挂着一排排白色的灯笼,在夜风的吹拂下,灯笼摇摇曳曳,风中扬起黄白色的纸钱,呼啦啦落在了红色的屋檐上。

像是新人大婚的场景,可颜色的错乱却让画面格外诡异。

“呜——”

凄凉高亢的唢呐声从远处传来,朱红色的桥上摇摇晃晃走来了五个人,稍微走近了些路靖尧才看清楚,那五个人竟然全都是烧给死人的纸人。

五个纸人都和常人一般大小,脸上画着一模一样的五官,为首的纸人卖力地吹着唢呐,后面四个则是抬着一台花轿,同样是白色的纸做的,一步步地朝着他们走来。

“平贵拜母。”贺言章忽然说道。

“什么?”

“这首曲子,是农村常用的哀乐。用来当结婚的配乐还挺别致。”贺言章笑着说。

……这时候是感慨BGM氛围的时候吗?!

说话的时候,纸人已经抬着花轿走到了两人面前,为首的纸人停了唢呐,五个人齐声喊道:“请上轿!请上轿!新娘子上花轿了!”

与此同时,后面那惨白的纸花轿门唰地一下打开,露出了里面一样惨白的空间,以及专为新娘留出的“座椅”。

那“座椅”的样子是个身形微胖的中年男人,头上梳着清朝的鼠尾辫,脸色惨白,眼睛圆瞪,头上被什么重物砸的凹下去一块,鲜血流淌了满脸。他双腿竖成直角分开,两条手臂僵硬地笔直摆在大腿上,形成了一个“座椅”的模样。听到外面的声音,那双眼睛居然还咕噜噜翻了翻,死死地盯着贺言章。

纸人画出来的五官永远带着笑:“小姐快些上轿!老太爷已经在等着了,莫要误了吉时!”

路靖尧:“……”

她扭头看了看表情一言难尽的贺言章,认命地走上前,刚想坐进那个人体座椅上,可肥胖的身体卡住了窄小的花轿门,死活都挤不进去了。

贺言章:“……”

贺言章妥协:“我来吧。看这个尺寸,明显是给女人准备的。”

路靖尧悻悻地退出来,贺言章果然非常顺利地走进了花轿,那纸做的壳子居然能承受住一个人的重量没有丝毫变形。他嫌恶地看了一眼衣服上都是血的男人,然后勉勉强强地坐了下去,刚刚坐好,轿子的门唰地一下落下,纸人又抬起了轿子,朝着桥上走去。

看起来好像没她什么事了?

本来做好必死打算的路靖尧眼巴巴看着轿子抬远了,深觉得自己的一番决心有点浪费,刚准备拍拍屁股从门退出去,就见桥上又有两道影子朝这边走来。比起刚才的轿子,这两个要快得多,就是眨了几次眼的功夫,就到了路靖尧面前。

一个仍然是和刚才一样的纸人,另外一个却是一匹纸扎的马。

纸人的脸上没有五官,却仍然能发出声音:“新郎官,快些上马迎亲了!”

……行吧,两个人谁都别想跑,挺公平。

路靖尧拖着肥胖的身体艰难地爬上了纸马。那无面纸人牵着马朝前走去。路靖尧留神看着周围的景物。她应该是在一座很大的宅子里,可除了廊下点着的白灯笼,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所有房间都被血红的纸封死了窗户,只有门像是一张张惨叫的黑色巨口,仿佛走近了就能把人吞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