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哥哥

池青耳边充斥着保洁带着点外地口音的普通话,监控室里原本嘈杂的声音远去了,连解临在边上叫了他一声他都没听见。

保洁慌乱站定,然后连连道歉:“不好意思,是我走路不注意……”

她想甩开池青的手继续往外走。

然而池青却没松开,他冰凉的手像蛇一般贴在保洁的手背上,甚至略微增加了一点力道,男人过深的瞳孔牢牢盯住她:“你真的什么都没看见吗?”

“……”

保洁很想说没有。

但是她看着面前的人,只觉得他的瞳孔似乎穿过了她,并且看到了她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他怎么会发现呢?

是她刚才一直低着头,回话的时候不敢看他们露了馅吗?

保洁后背泛起一阵细细密密的冷汗:“没、没有……”

然后另一只手从边上横着伸了过来,解临拿开保洁的手,一眼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既然没有你说话声音抖什么抖,你留一下。”

影院负责人看在边上帮忙解释:“她就是紧张而已,乡下人,没见过这种大场面,紧张。”

然而影院负责人怎么拦也没能拦住。

不是所有人都能直视这种被人看穿的眼神,保洁闭着眼睛把自己知道的那些事抖落了出来。

“你说有个男孩子,大概多大,身高多少,”解临一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消毒纸巾,一边问,“在哪个场次遇见的,还记得他那天穿什么衣服吗。”

池青现在出门都不需要自己带纸巾,因为解临口袋里永远会有。

他从里面抽出一张消毒面巾纸,仔仔细细擦了擦手。

保洁想了想:“这里每天人来人往的,人太多了,个子挺高的,看起来还在上学吧……场次应该是——”

保洁说到这里,瞥见解临身后的监控屏幕,她睁大眼说:“就是这场!”

监控视频呈倍速播放。

几人身后的监控屏幕上,电影已经过半。

观众席隐在成片的黑暗里,只有巨幕荧光穿过这片黑,隐隐照出台下些许轮廓。

监控右上角,时间在不断跳动。

正是火灾案发那天下午。

从3:45分开始,目前时间已经快进到4:52分。

离散场时间还剩下半个多小时。

那天电影院里里外外人生鼎沸,外头的吵闹声来源于那场大火,隔着几条街,电影院这边消息闭塞,大家高高兴兴地在谈论等会儿要看的电影。

另一边,季鸣锐给池青打的那通电话好不容易有人接听,没说几句又听到对面忽然挂电话的声音,很是无语:“我话还没说完呢,这两个人真是一点组织性和纪律性都没有。”

苏晓兰:“他们在哪儿?我好想听见电影院三个字了,看电影去了?”

季鸣锐:“不是,虽然我也这样以为,不过他们说现在在电影院监控室。”

苏晓兰琢磨了一会儿:“不是吧——他们认为凶手会赴约?”

苏晓兰惊讶地说:“凶手行事那么谨慎,怎么会露这么大的破绽,他没有理由会去赴约啊。”

电影院监控室里。

黑白监控像一出默片。

时间持续加速流动着,池青留意到巨幕光线变强的某一瞬间,照亮了后排的一个空位。

“等会儿,”池青说,“刚才那里暂停一下。”

监控往后倒回两秒,倒数第二排角落里的确有一个空位——并且那是全场唯一一个空位。

空位右侧是个打扮时髦精致的女人,电影进展到高潮,她笑着把头倚靠在边上的男人肩膀上,男人低下头正跟她说着话。很显然这是一对情侣,不符合他们要找的条件。

池青往另一边看,看到空位左侧坐着一个清瘦的少年,他戴着口罩,强光打在他身上,模糊了他的上半张脸,只能看到他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

解临也捕捉到了这个镜头,说:“这个人,放大。”

“是他吗。”解临又扭头问保洁。

“……”保洁仔细辨认了一番,她看着少年身上那件浅色毛衣,说,“好像是他。”

保洁说看到他出来的时候在哭,但是她并不确定,因为只匆匆瞥过一眼,而且这明明就是一部很温馨的爱情片,又怎么会那样忧伤呢。

池青对着放大后的模糊轮廓看了一会儿,少年独自坐在人群里,孑然一身,和周围的欢笑隔开,似乎坐在另外一个世界里。

不止不在现场的苏晓兰这样想。

监控室里的人也在想:

他没有理由会去赴约。

……

他这么谨慎的一个人,除了学生身份困住了他,由于学校较为封闭的原因,让他没能第一时间发现新闻“直播”留的电话号码有问题,才暴露出他的身份。

他没有理由冒着风险,露出这么大的破绽。

十分钟后,两人把这段监控复制了一份,拷贝在U盘里带回总局,顺便把少年出现的那一帧截取下来打印成照片。

两人再回总局的时候,季鸣锐刚整理完喻扬的笔录,正想喊:“我们有新发现!没准能锁定凶手!”

解临轻飘飘地把一张照片放到他面前。

季鸣锐嘴边的话戛然而止:“——这什么?”

“嫌疑人。”

“……”季鸣锐面露震惊,拿着照片的手微微颤抖,“你们出去一趟,嫌疑人照片都有了?”

解临:“这件事说来话长,而且照片又没有露脸,先说说你们这边的新进展。”

一小时前。

喻扬就坐在解临现在所站的位置,接受他们的问话。

第一个问话的人是苏晓兰:“你和王远他们关系好吗?你的性格,不像是能和王远他们玩到一块儿的。”

喻扬额前头发遮住了一点眼睛,他最近没时间,更没心情去修剪头发:“刚入学那会儿挺好的,大家座位挨着,都在最后一排。那会儿我挺迷茫的,就觉得我姐为了我牺牲很多,潜意识里拒绝她的这种‘牺牲’,所以那段时间学习态度并不是很认真,我故意不听她的话,也不听老师的话,自己也弄不明白我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但尽管喻扬那会儿算是处在叛逆期,除了学习态度不好以为,依然是那个人人喜欢的阳光少年,本性并没变。他表面上和王远他们关系好,实际上起到抑制作用,王远他们威慑同学的时候,总是他出来打圆场。

喻扬长得也很帅气。

平心而论,苏晓兰要是重回学生时代,会对这样的男孩子有好感。

她在本子上刷刷刷写下一段话,然后又问:“那你有和谁起过争执吗?”

喻扬:“没有。”

这个话题本该就此略过,但是由“争执”往外发散,很容易联想到另一个词。

于是他又说——“但是当时班里有人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