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三千年罕有之事

省试的策论在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像叶行远用时这么长,因为推演空间虽然起自天机,但是其丰沛性与细节终究还是来自于考生自己的见识。

一个秀才的见识有限,推演空间的变化充其量在一县方圆,历时数年,便可告完结。就算是刻意要拉长时间,也没有东西可以填充。

而叶行远却不同,他两世为人,尤其是在信息爆炸的时代生活了这么多年,他的见识岂是轩辕世界这些普通秀才可比?

这才是能够推动叶行远在推演空间之中纵横天下的基础,但这也同样让他的策论时间超过了省试的限制。这不像会试,策论时间整整有三天,在省试的策论考试之中,还从来没有超时的先例。

王学政望着叶行远身周的金气,摇头叹息道:“本官何尝不知道这是一篇好文章,但省试有其规矩。考试策论,考核的除了才子能力之外,更重要的是对规矩的认知。

为人为官,第一便得讲规矩,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秀才不明其理,岂能成为举人?罢了,本官颇怜此生员之才,你们燃起线香,再给他一炷香时间,这已经是本官的最大权限。若是拖延再久,连我都要被朝廷问罪!”

这番话讲得也不是没有道理,省试规矩森严,并非主考可以随便改变。一时间众考官也默然无语,只焦急万分,为了叶行远捏一把汗。

王学政内心却暗自得意,这种特例若是他力保,所谓朝廷问罪根本不可能。但他就是刻意用规矩来压制叶行远,还要故作大方,给他一炷香的时间,免显不近人情。

事实上叶行远此时应该还在这策论的高潮,想要仓促结尾还早得很,等到一炷香燃尽,王学政自可借口时间已到,取消他的资格!

叶行远暂时还不知道外面情况,依旧安坐于幻境宅中。此时推演空间之中的叶行远已经满头白发,却仍精神矍铄,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卷宗,就在一隅之地暗掌天下大势。

“太师,有位神人下凡求见。”正当叶行远研判情势,推想下一步行动的时候,手下匆匆过来禀报。叶行远一怔,身为朝中大员,时常有沟通神人之责,偶然有神人下凡来见也不奇怪。只是今日并无天人感应,这神人来得突兀。

叶行远漫不经心点头道:“快请进来。”手下应命,不一会儿领着一个高冠羽士入内,一进门就大笑道:“太师数十年富贵,还记得故人否?”

叶行远仔细端详此羽士面貌,依稀有些面熟,突然想起此人便是臬台身边的刁师爷,他曾经在鸦神庙中远远见过一面。当时虽未详谈,但却此人面有黑痣样貌特殊,倒是记得。

藩台之外,臬台也派人来了?叶行远虽然在这幻境之中过了几十年,但毕竟只是浮光掠影,并无真正的深入。秀才心志坚定,也不会被迷了神智,不至于忘了现实,便笑道:“原来是刁师爷,怎么来这里?”

要混进省试推演幻境,即使对于省内大员来说也并非易事。好在按察使负责考场的秩序,他想要动手脚终究有机会。刁师爷说话,就要比潘大人派来的神使入梦来得从容许多。

刁师爷见叶行远认出了他,便拱手道:“叶公子,此时情况紧急,我也不能多说。你在这幻境之中数十春秋,可知外界光阴变化?此时日已西沉,考试的时间已经到了。

王学政因为当初被我家大人逼着发榜撤榜,让公子你过科考,心中记恨,如今便在贡院之中燃起线香,下令若是一炷香时间之内你若不出,便要取消你省试的资格!”

王学政恁的可恶!叶行远虽然人在幻境之中,但做下如许多大事,平流民保大乾朝延几十载国运,这一篇梦中策论出来,必然是了不得的文章。

王学政此人睚眦必报,居然想在这种地方来卡他,简直是自取其辱!叶行远按下恼怒,笑了笑道:“多谢师爷提醒,此事我心里有数,必不会让小人得逞。”

他太师当久了,言语也颇具威严,刁师爷只觉得官威甚重。虽然明知对方不过只是一介秀才,但心中还是不由起敬畏之心,比之面见臬台更觉压力,一时之间也不敢多说,喏喏而退。

叶行远见刁师爷走了,看看窗外天色,一笑将桌上的诸多卷宗拂落在地,沉声吩咐道:“来人,为我磨墨!”

有娇俏灵巧的小婢应声,怯生生的捧着比她肩膀还宽的砚台,举过头顶,安放在叶行远书桌之上,低头为他磨墨。

叶行远自取了一支狼豪,铺开桃花洒金纸,笔走龙蛇,不过片刻功夫,便将文章写了大半。与其说这是应对流民的策论,不如说这是推演幻境之中他一生的总结。

忽然窗外有急促的钟声响起,仿佛是在催促叶行远。这想必就是时间的限制,很快这天机所演化的幻境就要消失不见,四面书架、房舍、树木都渐渐变得朦胧,面前的小婢也是若隐若现。

当叶行远的文章写到最后一段的时候,只见四面俱空,小婢泪眼朦胧,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只有他一人一笔,立于天地之间。

远处有一人遥遥走来,拍手笑道:“叶公子,此时危急,可要本官祝你一臂之力否?”

叶行远定睛一看,只见此人身穿大红官服,长须飘动,不怒自威。他心中一动,便行礼道:“莫不是抚台大人亲至?学生何德何能,能得抚台垂顾?”

这是巡抚胡大人亲自来了,这倒是叶行远都未曾想到的礼遇。不过在定湖省中,大约也只有抚台大人能够在省试之中亲身而至,其余藩台、臬台也不敢如此肆无忌惮。

胡大人微微颔首,“叶公子,如今王学政苛刻,你此时文章纵成,只怕也赶不及在一炷香时间之内退出。为今之计,只有本官出面,压住王学政,你意下如何?”

身为一省巡抚,胡大人亲自来此,态度已经非常明显,话也就不用说得太明。省试大典,非一般人可以干涉,除了学政之外,大概也只有巡抚能够为叶行远说那么两句话。

胡大人出面,这也就意味着叶行远倒向了巡抚一方,在三方角力之中选择了自己的立场。叶行远淡笑道:“多谢大人好意,只是省试森严,学生不过庸人,不敢拖累大人。”

这便是婉拒了,胡大人城府纵深,也不由一惊道:“叶公子,你可知此时不同以往,若是王学政真铁下心来公事公办,你今年省试便过不了关,岂不可惜?”

叶行远身周金气冲天,胡大人虽然不知道他策论的内容,但知道必是惊世之作。一方面是为了流民祥瑞之事要拉他一伙,另一方面,也是在意他的才华,决心拉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