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对不起

杨凤霖醒过来时,是在军部的医院里。床边坐着花娘,看见睁开眼睛的凤霖,花娘一扫愁容。

“我的小祖宗,你可算是醒了。”

杨凤霖喉咙干哑,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花娘赶紧倒了一杯水将他半扶起来,将水杯凑到他嘴边。

杨凤霖喝了半杯水,火烧的喉咙终于是舒服了一些。

“你怎么来了?”

花娘用责怪的眼神直瞅着他,“我不能来啊。是赵长松派人来花楼找我,我放下生意就来了。一来就看见你人事不省的样子,三魂都飞出去了。你说你这小子怎么这么不省心呢。”

杨凤霖半靠在病床上,烧已经退下去了,只是身体还有些酸软。

“就是这些天累的,缓缓就好了。”

花娘绞着手里的帕子,看着杨凤霖像是有话说,嘴巴张张开开好几回就是没把话说出口。

杨凤霖揉着太阳穴,“姐姐,你有话就说,磨磨唧唧的可不像你。”

花娘一拍大腿,“你到教训起我来了,还不是怕说得太直白惹你伤心。八角都和我说了,冯莹死了,你在医院两天了,厉染都没来瞧过你。赵长松说是厉染让他来找我的,可找我有什么用,最应该陪在你身边的不应该是他吗。”

杨凤霖仰头靠在枕头上,突然伸手摸了摸脸,鲜血喷在脸颊上的触感现在还在。冯莹这一生坏事做尽,没想到临死来了一回惨烈。

“他现在需要时间冷静一下。”

花娘不屑的一声冷哼,“冷静,就算要冷静,两天时间也足够多了吧。你不用事事为他找借口,凤霖,你不难过吗?”

杨凤霖不解的转过头,“难过?我难过什么?”

花娘气得差点翻白眼,“杨凤霖,你没搞错吧,你生病了在医院昏睡了两天,七殿下自己不来照顾你,把我拖了来,你现在还问我你为什么要难过?你脑子没烧坏吧?”

杨凤霖捂着耳朵,他这头还晕着呢,被花娘这一吼更晕了。

“我又不是病得起不来床了,还得天天被人看着照顾着?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花娘气得站起来,身后的椅子哐当倒地,“我是说这个吗?杨凤霖,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指的是什么你很清楚。这不是你对七殿下该有的态度,按着正常路子走,你就该生气,他忙,有事要处理这没错。可你是谁?你对他也很重要,他就连见一面的时间都抽不出来?况且我听说他根本就不在军部,他在你住处的房间里把自己锁了两天了。连八角都为你打抱不平,气得一天到晚在我耳边唠叨,我嫌烦才把他叫回去的。我们这些外人都看不下去,你这个当事人倒像没事人一般。你这根本就不是身为一个亲王……不对,我就直说了!这根本就不是你对一个喜欢的人该有的态度,我就不信你不在乎!”

花娘吼完了,喘着气插着腰,杨凤霖拉着她的袖子,被甩开。叹了一声,想下床去扶椅子。花娘这才反应过来,责怪的瞪着他,“你干嘛呢!这种事情要你来做啊。”

气呼呼的将椅子扶起来,一屁股坐上去。

杨凤霖抓着花娘的手,“别气了。”

花娘一声哼,真是闹心。

“我这是关心你,有你这么不当一回事的吗?”

杨凤霖笑笑,“厉染现在有许多事情需要想清楚,需要给他时间。我不能紧紧的逼上去,他现在已经够难受了,我不能再给他添堵。师父,我现在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孤山上头的采石场要动工了,国外通商第一笔订单快要交货了,商贸部大洗牌趁着这个机会要安排自己的人进去,没时间和厉染的过往再去纠结了。”

花娘一愣,垂下肩膀,有些明白了。

“你从小就这样,你想要什么,做什么从来都目标明确。你心里有一把秤将利益得失看得清清楚楚。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划分得明明白白,凤霖啊,我不是说这样不好,可对感情不能这样。”

花娘歇了一口气,“上回我就觉得奇怪了,今天我算是明白了。你是喜欢厉染,但你的喜欢不是非他不可,但凡有一天他需要你走,将他身边的位置空出来,你立马走得坦荡,没有一丝留恋。你从小就不喜欢将心里的不高兴忧伤外露,逢人总是笑嘻嘻,别人难过你安慰,有问题了你解决,那么你呢,你把你自己的喜怒哀乐放在什么位置!”

杨凤霖一愣,“怎么了?别生气了。”

花娘甩开他的手,“不管你了,看到你就心烦!”

重重甩上门,连着整个病房都跟着抖了三抖。杨凤霖笑着摇头,拉下枕头躺了下去。盯着医院的天花板,杨凤霖将手放在额头,闭上眼。

一直追问他的过去,有用吗?那是他人生中刻骨铭心的一段,让他忘掉,太过自私。

去纠结我和冯炎在他心中的位置孰轻孰重太过幼稚。厉染是个不善于撒谎的人,这个问题怕是他自己都回答不出来,兴许他为了自己开心,勉强说一个让他们双方都欢喜的答案,杨凤霖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子,不想得那点口头欢喜。

花娘说的没错,他从不是个做事情拖泥带水的人。当初决心跟着厉染就会一心一意的帮他,如果有一天,需要他走他也能立马走得果决。

他不是不在乎厉染,应该说他很喜欢他。

但这份喜欢是有条件的,如果有一天厉染不需要了,那这份喜欢绝不成为他的负担。

我是喜欢你,但这个喜欢不是非你不可。我的喜欢永远都差了半点,这半点让我们联系的不会那么紧密,如果真有一天不得不说再见,这半点能让我不会那么狼狈。

花娘红着眼睛从病房出来,赵长松一见她眼睛红赶紧上来问她,“怎么回事?怎么哭了?”

花娘坐在病房门口的长凳上,“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莫名其妙被扣了一个不是好东西的帽子,赵长松觉得很委屈,也不是所有男人都是啊,我就是个好东西啊,这话怎么这么奇怪呢。

“你怎么了?”

赵长松坐到花娘身边,见花娘低头抹着眼泪,有些心疼。

“还不是凤霖那个臭小子,我是心疼他。结果人家根本不在意,不是不在意是强迫自己不在意。七殿下也真是个狠心人,也不过来看看,害我之前还以为他有多在乎凤霖,看来全是假的。”

赵长松想为厉染辩解几句,可怎么辩解呢?一个把自己锁屋子里头,一个躺在病床上,怎么辩解都是理亏。

“你别看凤霖整天笑嘻嘻没个正经样子,想让他彻底的信任一个人,全身心托付给别人,是不可能的。他活得太明白,把人性看得太清楚,想让他彻底爱上一个人实在太难了。可并不是这样他就不会受伤啊,不管喜欢多少,感情给出去了,遇到这样的情况该难过的还是得难过。我就是气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一个人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