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不至于卖身

户部库银贪污案重查一事,民间市井不甚关注,朝廷上下却没有不知道的,多少双眼睛盯着呢,锦衣卫口风不露,更多的内情打探不到,可赵兴德死了这种事,怎么可能捂得住?

消息长了脚一样,飞遍了整个京城。

刑部里,贺一鸣听到消息时,豁的站了起来:“死了?人死了?赵兴德?”

底下文书抱着手:“消息没错,说是畏罪自杀,留了封遗书,在自家书房吊死了,把去年管修竹的罪都顶了,说人是他杀的,银是他贪的,一切都是他所为,他伪造证据,账本子,甚至物证人证,连当年背叛管修竹的那个贴身长随都认了,说是给了人家钱,让他背叛管修竹,指他贪了银子,后来不放心,还是去灭了口……去年案子里的所有人,都被他骗了,包括刑部和大理寺官员,除了这个,他还认了另一桩人命,他把户部仓部的那个郎中,叫孟南星的,也给杀了,说这人吃了好处还要反水,他看不惯……”

“孟南星?孟南星是谁?”

贺一鸣早忘了户部的人,不过不影响,他摆了摆手:“贪污的银子呢?那仇疑青之所以敢在皇上面前提翻案,最大的疑点就是当年那笔银子没找到。”

文书:“赵兴德也在遗书里说了,说是自己给藏起来了,地点也写出来了,锦衣卫已经有小队出了城,估计就是去找了……要是找着了,这回的事就全乎了,跟咱们没半点关系,法不责众么,牵连的官员太多,大人也顶多是受人蒙骗,皇上不好重责,罚些俸银,冷段日子,再重的,却不会有了。”

“很好……”

贺一鸣控制着情绪,攥紧手指,眸底冷色未去:“仍然不可掉以轻心,仇疑青这个人难缠的紧,叶白汀……”他叹了口气,“到底是本官义弟,一直对本官有误会,小性子上来,难免要针对本官,本官倒是不怕,就怕他年纪小糊涂,让人给诓骗了。”

文书给他续了杯茶:“大人的意思是……”

贺一鸣淡淡扫了他一眼:“继续让人盯着,锦衣卫但有来访,都客气待着,有任何需要刑部基本官配合的地方,绝无二话。”

“是。”

文书走后好一会儿,贺一鸣板着的脸才渐渐收敛,唇角勾出浅浅笑意,死了啊……死的好。

……

皇城,长乐宫。

殿内珠帘荡金,浅纱飘红,暗香暖浮,殿外凉风透顶,冻的人没脾气。

主子娘娘在里头休息,富力行就站在殿门口,多冷的风都不能走,压低了声音:“你说人死了?”

“是……”

小太监凑上前,把打听到的消息小声汇报了一遍。

富力行听完,咂么了咂么,这回的事有点难办啊。

户部尚书万承运算半个自己人,之前挺多事,和这边不清不楚,年头可追溯到十几年前,有些事呢,太贵妃不想叫人知道,他就得和万承运私下多有来往,有些事可以互帮互助么,利益在一起,你还跑得了?你还敢背叛?

这本没什么,可仇疑青那边动作太大,看起来都有点不死不休了,皇上一直没表态,这个‘没表态’就很微妙了,不支持,就是默许,眼下形势,万承运是不是命案凶手不重要,作为户部尚书,参与了库银贪污,是板上钉钉的事,最后一定会倒霉,他倒霉不要紧,要紧的是怎么把自己人给捞出来……

东厂不能有事,太贵妃不能有事,这几年他们一缩再缩,都快没站的地方了,最后这点地位颜面,一定要保住,不然……难道真的去看皇陵么?

怎么在这件事情里游刃有余的转身周旋,是个问题。

不过堂堂东厂厂公,倒也不怕被人欺负,不是他自夸,他打十来年前伺候主子开始,就是在宫里横着走的人物,这点小事还真难不倒他,谁屁股底下没屎,谁没干过点不干净的事?别人非要拽着他死,那就大家一起死,你的家人老小,你的外室私生子,哪个也别想逃,你要是乖顺,明白自己这回是栽里头了,躲不过,做人留一线,不乱说话,你的家人不也好好的保全?

官场里的人,什么道理不懂,这个也得明白,不然凭什么走这么远?站这么高?明白‘水至清则无鱼’,开始敢伸手,伸大手的时候,就该懂,运气不好的,迟早会有这一天。

至于手里头没人用,富力行也不担心,走了这一个,不还有下一个?科举进士一茬一茬的进来,大浪淘沙,他站在这个位置,还怕寻不到效忠的人?

条条处处想通透了,低头一看,面前小太监还是一脸害怕,鹌鹑似的缩着,好像马上要被要了命似的。

“瞧你那胆子,还不如芝麻粒儿大,怕什么?先帝驾崩那么乱的局,你爷爷都挺过来了,这点小场面,怕个蛋。”

要死,也是别人死,沾不到他富力行。

……

叶白汀这边,赵兴德的初步尸检已经进行完毕,心中更为笃定:“赵兴德是不是他杀,死亡原因或许存疑,可前头两个,管修竹和孟南星,一定不是他杀的。”

“啊?”申姜已经从指挥使手里,瞄到了赵兴德的遗书,“可他承认了啊!”

仇疑青一脸‘你眼睛怎么长的’质疑:“所谓的遗书上,只说了结果,承认这件事是他做的,却没有讲说任何过程细节,也没提供物证人证。”

这么敷衍的东西,你也信?

申姜:……

叶白汀已经和门口锦衣卫说话:“可否请死者的妻子钱氏过来一问?”

锦衣卫很快去传的话,钱氏来的也不慢,已经去了妆,换上了麻衣,眼角微红,表情看起来并不是特别悲伤,或者说,相对悲伤,她情绪里的忧愁焦虑更多一些。

叶白汀想了想,道:“我每次见赵大人,他身上好像都是这类衣服,颜色偏深,偏暗,赵大人可是平时不怎么穿鲜亮的衣服?”

钱氏福了个身:“外子不喜欢浅色,淡色,素净也不行,他说自己年长之后,皮子越发黑了,身上衣服但凡亮一些,色浅一些,更显难看,从来都不穿,也不让做。”

叶白汀:“诸如浅青浅蓝这样的衣服,也不穿?”

钱氏摇了摇头:“不穿。”

她回话的时候,叶白汀一直在观察她,慢慢有了想法:“我这里有个问题非常重要,于案情有极大帮助,还请夫人想清楚了再回答。”

“公子请讲。”

“去年七夕,以及腊月二十二,赵兴德身上穿了怎样的衣服?”

“七夕……正逢户部公务繁忙,外子整日都官署,身上穿的自然是官袍,那日散衙很晚,妾身带着孩子出门,半路遇到了他,本是约好陪孩子的,可他衣服都来不及换,又被叫了回去……若妾身记的不错,外子整日穿的都是官袍。至于腊月二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