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澄清五下(第2/4页)

但是这么久了,颜文栋好像也都只是固执地认为,她一直在闹脾气。

一个娇生惯养被宠坏的小公主,因为生活没有达到极端理想化,而发出的脾气。

因为在闹脾气,所以不用解决事情的本身,只需要劝一劝她,就好了。

或许连颜文栋都不会知道,妈妈两个字对她的含义。

屏幕对面,颜宗又和她说了会儿话,说让她开心点,他再劝劝爸。

这件事的始末颜漫并没说过,他们所有的了解都是从颜文栋那里知道,而她不愿多提,站在哥哥们的立场,她也明白他们的担心。

可或许他们也不知道,这并不是一场简单的沟通,就能解决的问题。

颜宗说:【总归,哥哥们都是希望你过得好。】

颜漫放下手机没有再回,拉开阳台的门,竟听见了雪绒花。

一粒雪花应景地飘到她鼻尖。

她想起妈妈说,小时候她总是不肯睡觉,自己就会一遍又一遍地唱这首歌,后来她第一次上台表演,唱的就是这首歌。

不知道此刻是幻觉还是现实,然而还是难以自控地,再度想起那张温柔的脸。

思念之中眼泪无需酝酿,她轻而易举地泣不成声,颜漫趴在栏杆上,却用力捂住嘴,不敢哭得太大声,怕妈妈看到,又会心疼了。

可这晚还是做了很长的梦,回到有妈妈的时候。

梦里她真的回到无忧无虑的十六岁,妈妈好爱她,周末回家会给她做爱吃的菜,会给她煮自己发明的汤,无论发生什么都是先护着她,有妈妈在,她好像永远什么都不用担心。

又从梦里哭着醒来。

天还没亮,她抵靠在墙边,眼泪像流不完一样从眼眶里滑落,可是妈妈不在了,她再也不是几滴眼泪就能换来一把糖的小孩了。

她还记得,六月十一号,是妈妈的忌日。

也只剩几个月就要到了。

这些年她一直在刻意回避,若不是颜宗提起,她根本不敢想下去。

是没愈合的伤疤,碰一下都觉得疼。

当时离开走得太急,很多东西都没带,住在家时处处都有母亲的气息,可现在离开了,想她的时候,也该找些东西陪伴。

妈妈留给她的东西,她都封在了柜子里,没让人碰过。

思念泛滥,颜漫忽然很想拿一只妈妈缝过的小玩偶,感受她曾经的气息。

上午没有工作,颜漫戴好帽子和口罩,叫车回了趟家。

她之前说,颜文栋不改变自己的决定、不道歉,她就不会再回来,今天只小小地破个例,她依然没有和解也没有原谅他,拿完妈妈留下的东西,她就走。

一路走到正厅,却始终有人尝试在拦,颜漫隐约有些预感,加快步伐,推开了大门。

陌生而又并不陌生的女声传出:“我能上来看看吗?”

门砰地一声推开,那女人惊诧地停住脚步,站在楼梯向下看。

二楼,站着同样惊诧的颜文栋:“……漫漫?”

她像是被什么按在了原地,只觉得有无数压力沿着胸腔和背脊向下沉,她走不动路,耳边开始嗡鸣,思绪被人切断,甚至发不出声音。

心一瞬间凉透。

颜文栋表情复杂,尝试着再次叫她:“漫漫?”

“别叫我,”她潜意识猛地后退一步,摇了摇头,“我觉得好恶心。”

……

“不是你想的那样,”颜文栋说,“我只是回来拿个东西,刚好她在车上——”

“所以呢?所以她就进家门了?所以她还能上这道楼梯?下一步呢?下一步是什么?”颜漫问,“是住进主卧,成为女主人吗?”

她说:“是吗?”

这么大的房子,荡出死寂一般的回音。

那女人也有些意外,开口解释:“抱歉,我并不知道你母亲原本住在二楼,我只是想……”

颜漫没听她在说什么,也并不在乎,她只觉得有什么十分晃眼,走近去看。

那女人胸口处,是一枚红宝石的胸针。

她曾见过的,一年前,在颜文栋的书桌上,这枚胸针就摆在他手边,那会儿她只是多看了两眼,并未细想,还以为他或许是给妈妈买的。

好荒唐,太荒唐了。

她不敢细想,但还是忍不住指着那枚胸针,难以置信地问:“你们一年前就认识了,是吗?”

她近乎执拗地,再度重复一遍。

“一年前,你们已经在发展,恋人的关系了。”

没人回答她,但此刻的无声,代表默认。

四年已经很短,何况,他还提前了一年。

会有人刚认识就买胸针给对方吗?而事件的开始,又是在哪一天?

妈妈为这个家所做的一切,到底值得吗?

她竭力控制住自己的颤抖,看向颜文栋:“所以,妈妈走的第三年,你就已经想找人取代她了?”

现实猛然袭击向她,如同带着能够摧毁一切的力量。

几个月之前,争执时分,她竟然还天真地以为那只是他新结识的、待发展的女伴,在此刻才知道,原来一年之前,他就早已瞒着所有人,开始了自己的游离。

现实没给她缓冲的机会,没有任何准备和铺垫,她在这一刻被撞得粉身碎骨,连同着某部分世界观也轰隆隆地倾颓。

“颜漫,”颜文栋终于开口,“你妈妈已经去世四年了,她生前和走后三年,我都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我知道你对你妈妈的爱,后来你不允许任何人再上二楼、不让人去她的房间,我都理解,也同意。”

他皱起眉:“但你现在是在做什么?你在质问谁?难道你要我一辈子都不再娶吗?”

“不可以吗?”颜漫忍住哭腔,指尖死死陷进肉里,她闭上眼,眼泪就开始决堤,“妈妈为你付出了自己的一生,她放弃了自己最爱的舞台剧,在人生最好的年华为你生了四个孩子,在走之前,她甚至都没能完成自己的梦想。”

她终于忍不住,崩溃地抽噎起来:“哪怕你一辈子都不再娶呢?”

“如果走的是你,她会这样吗?如果你为这个家付出了一生最后离开,她一定不会这样对你。”

“你想要你的人生,那她的人生呢?她被上天拿走的人生,谁能还给她?”

“哪怕你这辈子谁也不爱就只记得她,又有什么不可以?”

要她怎么去接受?一辈子几乎都耗在这个家庭的母亲,在短短几年就会被人取代,家里有了新的女主人,慢慢地,提起颜夫人,大家会心照不宣地想起另一个名字,所有人都会毫无负担地、理所当然地忘记她。

然后她存在的痕迹,就这样残忍地,被最爱的人抹去。

“她是那么温柔的人,连生气都不会大声说话,她从来没有为自己争取过什么,如果我不为她要,那她就什么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