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第2/3页)

晏画阑陷入了沉默。

他想起了那些令人心悸的噩梦。

清醒的他永远积极乐观,永远无懈可击,然而一旦昏睡,所有恐惧之物都会一一出现。

比如海,比如铃声;比如永生不死,比如哥哥的离开……还有,“晏辰”。

国师缓慢空灵的嗓音传来:“若是逃避它、忘记它,陛下就会永远迷失在幻境中;只有面对它、战胜它,陛下才能突破自我,浴火重生。”

这一次,晏画阑记在了心里。

国师走了。

晏画阑沉默地坐在榻边。

霜绛年醒了过来,对两人独处有一点紧张。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掉马。

对视的那一瞬间时间太短,晏画阑反应不过来的……吧?

晏画阑发觉他醒了,嗓音低哑:“你怎知道糕饼有毒?”

霜绛年忐忑地回答:“化形的时候饿了,我一时没控制住,便扑上去吃。没想到它有毒。”

对方缄默。

霜绛年不知道,晏画阑一直在注视着他,面上闪过失而复得的喜悦、无力感、难过……还有害哥哥中毒的自责。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但光凭直觉证明不了任何事。他已经不再像从前那么天真,认为一味倾诉自己的感情就能解决问题。

他在想,哥哥为什么非要离开,想哥哥为什么不肯表明身份。

也想,哥哥究竟为什么要吞食那带毒的糕饼。

最后晏画阑将相认的冲动压抑下来。

“饿了?”他情绪不明道,“我好吃好喝供养着你,何时饿过你?”

还是妖王对小云雀的态度和语气看来是没认出。

霜绛年暗暗松了口气。

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晏画阑从旁边碟子里拿出一个糕饼尝了一口,细嚼慢咽,确认没毒,才递给霜绛年。

“吃吧。”

霜绛年抬手,又想起什么,缓缓收回:“这一枚,陛下已经咬过了。”

对于妖族来说,分享食物这种行为太亲密了,他不能要。

他不由想,晏画阑在王宫里经常这么做吗?轻易就对别人好,到处招惹狂蜂浪蝶。

心脏揪痛了一下。

霜绛年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绪,被忘情发现了。

收到忘情的警告之后,他莫名其妙,也有些懊恼。

晏画阑招蜂引蝶与他有何关系?他有什么必要为此牵动情绪?

旁边,晏画阑把糕饼塞入自己口中,同样也在懊恼。

不相认就有诸多不便,不能投喂,不能同睡,不能过分亲密,不能腻在一起,想说的话也不能说……

衣料摩擦的轻响传来,霜绛年侧身而睡,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晏画阑呼吸一滞,黯然消沉的眼眸中突然充满了惊恐。

刚才他一直沉浸在哥哥眼睛受伤的情绪之中,现在才忽然想起,没认出哥哥的时候,他曾在小云雀面前暴露了怎样恶劣的本性。

天天威胁烹饪云雀、当解压玩具揉捏、用巨难听的歌声荼毒、扔着玩、逼吃虫子逼唱小曲儿……更别提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首当其冲,是那个“锁起来开屏”的秘密。

救命啊!

他乖弟弟的形象,就这么一去不复返了么?

哥哥肯定特别想拿针扎他!

晏画阑绝望地抹了一把脸,恨不得直接灭世重启时间。

到时候解释说自己那段时间被夺舍了,还来得及吗?

他更沮丧了。

心情不好,身上的伤好像疼痛了百倍,他一改刚才霸道暴君的气势,一步三挪地躺回榻上,耷拉着羽毛,蔫蔫瘫倒。

两个病号半天谁也没搭理谁,一个在和自己怄气,一个默默在心里把自己杀了八百遍,不想睁眼面对惨烈的鸟生。

翌日。

晏画阑声称伤好,再次前往火山口。

有了上次的经验和国师的预言,他做了充足的准备,眉宇间满是坚毅。

在他宽阔结实的肩背上,新旧伤疤交叠,皮肤有红有紫,透着一股野性,与霜绛年印象中稚气爱美的少年相差甚远。

晏画阑回头看到他,似乎在等待他说什么。

但少年一字未发,甚至都没发觉他的视线。

晏画阑有一点失落,转头,纵身跃入火山口中。

这时,霜绛年才低声道:“望你一切安好。”

在等待晏画阑的时间里,他悄悄治愈了自己的眼睛。眼睛上的白纱布仍然蒙着,作为对外的伪装。

这一次,他们等了十八日,晏画阑仍然没有回来。魂灯一直亮着,这至少说明他性命无虞。

晴空万里的天边,骤然劈下一道惊雷。

白鹤丞相收到传信,沉重道:“辛夷将军已从东海折枝归来,在断崖摆擂相候。她说,若陛下两个时辰内不出现的话……就算陛下自动弃权输给她。”

从此,妖王之位将再与他无关。

“可陛下还未寻到轩辕真火!”渔回急出一身热汗,“即便寻到了,也要花时间炼化、休整,还要花几日用来晋升妖尊!”

白鹤沉沉叹道:“这场斗法,从一开始就是死局。王位必失,为今之计,我们也只能如何在这暗潮汹涌的妖王宫中保护陛下了。”

霜绛年在心中问系统:“真的只能如此么?”

[现实一天,幻境十年。剧情里,晏辰在幻境中轮回五世,修炼了一千五百年,才意外打败了心魔。也就是说,或许晏画阑要在半年之后才醒来。]

霜绛年沉吟。

“若我进入幻境,可以帮到他么?”

[宿主可以通过神交进入他的幻境,打破僵局。但宿主也有可能被困入其中。]

“能帮到他便好。”

霜绛年决定进入火山口。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他得先药倒守在这里的白鹤父子和鹈鹕妖。然而,当他侧耳倾听时,却发觉他们呼吸沉缓,竟是全部昏睡过去了。

此外,耳边还多出另一道清浅的呼吸。

霜绛年回头,隔着白纱,看到了白衣雪发的国师。

他的行动,被国师预算到了?

霜绛年朝国师冷冷道:“我不知道你在谋划什么,但我决不会让你伤害晏画阑。”

国师没有回应。

霜绛年不再理他,在传送阵旁蹲下身。

原本传送阵是从晏画阑所在位置传到火山外的阵法里,如果加以逆转,就能从这里反传送到晏画阑身边。

他在系统的帮助下逆转了阵法。

在跨入阵法之前,霜绛年问系统:“如果我们在幻境中相见,出来之后,他还会记得我吗?”

[心魔幻境与梦境无异,不会留下清晰具体的记忆。梦境会封存在潜意识里,成为感性的印象。]

霜绛年放下了心:这样他的马甲就还能多苟一苟。

系统提醒他:[不仅如此,进入幻境之后,你们都会失去原本的记忆,能否找到对方、能否分辨出心魔都是未知数……即便如此,宿主还要冒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