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结局(中)

月光照亮整座寒山, 九郡主打了个喷嚏。

少年用大氅将她裹严实了,两人裹着一个大氅,看起来像一团黑色的毛球。

九郡主不想回金楼, 如果可以, 她甚至想今晚就收拾东西连夜逃跑, 犹豫片刻后提议道:“阿月, 我们去下面看看灯漂到哪里了吧?”

少年只对放灯有点兴趣, 对灯漂到哪里倒是放任自然, 九郡主摇着他的胳膊道:“去看看吧, 去看看嘛, 去看看灯有没有顺利漂到尽头,万一中间碰坏了,没有一只灯漂下去怎么办?”

少年看了看被她拽住的胳膊,又看了看她无辜的笑脸, 嘴角一弯,低下眼睫颇有兴味道:“阿九, 你在和我撒娇吗?”

九郡主眨了下眼, 故意又摇了下他胳膊, 刻意地细着嗓音重复:“你说是就是呀, 去嘛去嘛,去嘛?”

少年别过头, 月色下的侧脸白皙如玉,眼梢染上笑意:“那你再撒个娇给我看看。”

“怎么撒娇?”

“叫声夫君什么的。”

九郡主扬起拳头。

少年以拳抵唇轻咳一声,撇过头:“好吧, 屈服于我阿九的淫威。”

他几乎是被她拽着走,两人跟着最后几只冰灯慢吞吞往前走,中间遇到几只灯漂到岸边卡住, 她还会小心翼翼蹲到河边伸手将它们拨正。

冰灯继续无忧无虑地向下游荡,岸边梅林渐盛,冷冽梅香中,少年不动声色地瞥了后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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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帝下令封山一事很快传入金楼,起因是几名胆子的外域人今晚提前上山,想要寻个好位置以便明日赏花,到了山脚却被一众北域精锐拦住说元帝陛下正在山上拜访故人,闲杂人等不允上山。

这几人绕着山脚走了一段路发现整座山都被北域精锐围得水泄不通,根本无法找到缝隙上山,这便愤愤回来与同伴埋怨。

金楼的人听见这个消息面色微变,回去如实与封无缘等人言明,封无缘心知以元帝的性子不会无缘无故搞出这么大的动静,除非他在山上遇见什么事不得不封山。

封无缘心下顿觉不妙,在发现九郡主和少年都不见了的时候神色大变,立即遣人寻他二人。

眠师正在与他商量接下来如何行动,周不醒带着一堆东西从房里出来,眠师问他去做什么。

周不醒瞅了瞅他们的架势,有些迟疑地说:“我去给阿月取封蛊钉,今日正好是一月之期,他的封蛊钉也该取下来了……你们的表情看起来很奇怪,发生什么事了?”

眠师愣了下,眼中竟现出几分惊喜:“今日,竟然是今日。”

周不醒更加一头雾水了:“什么今日不今日的,倒地发生什么事了?”

眠师没空解释,喃喃自语道:“他体质特殊,蛊盛极一时,内力便随之衰落,如今他封了蛊,今日便是内力极盛之际。”

“谢清醒擅以杀止杀,阿月强制压抑这么多年,一朝解封,必然杀得尸山血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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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灯顺着河流浮到尽头,一只接一只撞入一汪幽潭,山上有水夹着雪垂直摔落幽潭,潭水溅起的水花混乱散入通往四方的小河,两岸梅花极盛,上下蜿蜒数里。

这里便是寒山特有的梅林。

九郡主绕着梅树转了好几圈,蹦起来折了一支梅花,捻下一朵小花嵌入少年的发尾,自我感觉效果非常不错,一个劲儿地夸他。

少年任由她闹腾,只扭过脸瞥了眼:“好看?”

“好看。”

“那就随便你玩吧。”少年揪着她的辫子把人拎回来,“不要折白色的梅花。”

“为什么?”

“像丧花。”

九郡主只折了两支花,一支红梅,一支黄梅。

少年高马尾垂下的小辫子被她塞满小梅花,头一歪,梅花满满的辫子随之滑下像天上下来的漂亮花神。

九郡主笑得弯下腰,少年报复心起,转头便将被她揪秃的两根梅花枝插她发里。

九郡主看着少年亲手雕刻的冰灯一只只撞碎在瀑布的水流下,试图以此转移话题。

“阿月阿月,灯碎了。”

少年放过她,俯身捡起一只还算完整的冰灯,食指指尖点住灯的底托,冰灯便在他指尖轻盈旋转。

九郡主看了会儿后也将灯放到自己手指上,失败了几次终于熟练地转起了灯,她甚至还能转着转着将灯抛起丢给少年。

少年抬指接住,冰灯重新在他指尖无所顾忌地旋转。

“给我给我。”九郡主来了点兴趣,招手催促道,“我保证能接住。”

“接不住怎么办?”

“接不住就再来一次。”

“要是灯摔碎了呢?”

九郡主迟疑:“说的也对……”

少年指尖屈起,掌心向上稳稳拖住那盏冰灯,笑吟吟地哄骗道:“你叫我一声夫君,给你多雕一朵花。”

“当真?”

“当真。”

九郡主张口便来:“宋月月。”

少年哼笑:“你再说一遍?”

“宋月月,宋月月,宋月月。”九郡主竖起四根手指,“你要雕四朵花哦。”

少年将灯背至身后,微抬下颌,眸光凉凉地睨她:“你又没叫我夫君,还想诓我给你雕花?这世上哪有什么便宜的事儿?”

九郡主“唔”了声,学着他双手背至身后,笑意盈盈地一歪头:“可是宋月月本来就是我未来的夫君呀。”

少年:“……”

九郡主挨过去,用脑袋轻撞了下他肩膀,撞掉几朵小梅花,闹腾中他辫子里的梅花倒是快掉光了。

她偷偷拍了下他衣裳上掉的小梅花说:“宋月月。”

少年低头。

九郡主:“宋月月。”

六朵花了。少年想。

九郡主上瘾似的一声声慢悠悠叫着:“宋、月、月,宋月月,宋月月……”

高一声的“宋月月”,低一声的“宋月月”,拖长音调的“宋月月”,短促的“宋月月”。

一声又一声的宋月月像是某种禁咒撞破他心脏的桎梏,恶狠狠挤入某处隐秘的角落。

少年笑了起来,在她又一次玩儿似的叫他“宋月月”时,缓声应道:“嗯。”

“宋月月。”“嗯。”

“宋月月。”“嗯。”

“宋月月。”“嗯。”

夫君。

“嗯。”

九郡主牵住他的手,强自镇定道:“我方才没有说话,你应什么?”

“我知道。”少年反握住她的手揣入大氅中,懒懒道,“我应呢,是因为我知道你在心里叫我。”

她没再说话,忍不住地弯起嘴角。

他俩站在岸边聊了好一会儿,终于在某个安静的瞬间,梅花围住的一汪幽潭有人撑不住哗啦一声冒出个脑袋,水花四溅,像个水鬼,满脸冰霜地盯着岸上那两个幼稚的人。

九郡主戳了戳少年的胳膊:“阿月,她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