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今年冬天,似是比往年要……

大雪纷扬,挽霜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食盒,脚步飞快地穿过连廊,掀起厚重的门帘钻进去,又飞快把门帘放下,免得冷风吹进屋内,散了屋中的热气。

“姑娘,”她把食盒放到外间的桌上,脱去斗篷,隔着珠帘对在里间榻上看书的岑鲸说:“快来吃饭吧,吃完还得喝药呢,晚些药就凉了。”

岑鲸翻动书页,头也不抬地说:“知道了。”

挽霜将食盒里的饭菜取出,一一摆到桌上,等饭菜摆好,她又朝岑鲸唤了一声:“姑娘,吃饭啦。”

岑鲸还是没动,眼睛定定地落在书上。

“姑娘!”挽霜掀起珠帘,珠子相互碰撞的声音清脆又杂乱,像一双无情的大手,探进书中,捞出岑鲸沉浸在其中的思绪。

岑鲸蹙了蹙眉,扭头对上叉腰瞪眼的挽霜,无奈只好放下书,磨磨蹭蹭地从榻上下来,披着衣服趿着鞋,到外间去吃午饭。

不知道是那日在白府门口把岑晗鸢给吓着了,还是燕兰庭反应够快,反正岑鲸再也没见过岑晗鸢母子,岑家那边也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大概是想做什么,又被燕兰庭给摁了回去。

无波无澜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十月白秋姝生辰,岑鲸提前托云息寻来一把上好的长横刀,送给白秋姝做生辰礼物。

她送完才想起,自己好像也给岑奕送过长横刀,糟糕的重合度让她想要把礼物收回,换个别的,结果白秋姝说什么都不肯,她只能作罢。

十一月上旬,岑鲸又一次从燕兰庭那收到岑奕的消息,得知岑奕手下那两个染了毒的将领,俱都戒毒失败。

他们一个耐不住毒瘾发作时万蚁噬骨的痛苦,趁看守不备自尽而亡。

另一个原以为戒了毒瘾,可没过多久,居然又背着他们重新吸食起了阿片。

因为没有权贵敢再给他提供阿片,他只能自己买,可他们这些在外当兵打仗的,能有几个钱放身上,就是全花了也只够抽一顿的,于是他竟私自将军中马匹卖给了境外来做生意的商人,拿换来的钱去买了阿片。

本是落入敌手酷刑加身也不屈服的铁血汉子,如今居然冒着触犯军规连累家小的风险,即便是死也要再抽下一顿。

此举彻底震撼了那些不相信阿片威力的人,那位将领也在逃跑途中被抓回,以军法处置,当众斩杀。

据说那将领曾带兵深入敌营,是一等一的潜伏好手,若非他潜逃时犯了毒瘾,忍不住点火吸食身上携带的阿片,追捕他的人未必能抓住他。

那将领逃跑时身上什么都没带,就带了他拿军中马匹换来的阿片。

追捕他的人都是他昔日的好兄弟,找到他时,见他躺在地上一脸飘飘然,怎么叫都没回应,有人太过悲愤,险些当场就动手杀了他。

那人被拦下后,还不停地冲他咆哮,嘶吼着让他醒醒,并质问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幅鬼样子,还对不对得起在家乡等他回去的父母妻儿。

可那将领沉溺在阿片带来的快感中,又怎么听得见兄弟痛心疾首,几欲泣血的声音。

最后那将领被带回去,岑奕当着一众士兵的面,斩下了他的首级。

虽然动手的是岑奕,但最愤怒的也是岑奕。

他无法接受手下将领不是死于沙场,而是毁于阿片。气疯的他带着同样意难平的士兵进入边境城,找当初那些引诱他手下将领吸食阿片的城中权贵,斩下那几人的头颅悬挂于城门口,并按照燕兰庭信中所说的方式,用卤水加生石灰的法子,将从边境城各权贵府中搜出的阿片尽数销毁。

此后他更是下了死令,再有敢携此物入大胤边境者,杀!

岑奕雷霆手段,没少招致怨言,可有朝中送来严禁阿片流入的命令在前,岑奕此举也不算无的放矢,各地只能跟着配合。

因为这一出,岑奕回京的时间也跟着往后延了许多日。

十一月中旬,岑鲸病了。

她身体不好,往年在青州那样不下雪的地方过冬,且得病上几回,更何况是在每年冬天都会下雪的京城。

平日若只是待屋里还好,偏她每天上课都得在西苑和明德楼之间往返,途径地势开阔风又大的中庭校场,被狂风迎面吹上几次,想不生病都不行。

岑鲸生病后,白家替她向书院请了长假,准备等开春再送她回书院读书。

陵阳县主得知岑鲸病倒,亲自跑来白府探望,还提出想把岑鲸接到自己在京郊外的温泉庄子上养病。

陵阳那处温泉庄子可是废了大功夫建的,几乎每间屋子的地板下面都埋了铜管,温泉水自铜管流过,即便不摆炭盆,也能让屋子里头变得暖和。

岑鲸觉得也行,陵阳便去跟白志远和杨夫人打了声招呼,当天就带着岑鲸和挽霜出城,去了她名下那处温泉庄子。

后来岑鲸病愈,无论是和她保持通信的燕兰庭,还是陵阳县主,都希望她能再多住一段时间,因此她至今都还在陵阳的温泉庄子里住着。

腊月初五——也就是前几日,书院开始放长假,白秋姝给她写信,说自己也想来这边住,因为温泉庄子离城外驻军营更近,方便她每日一大早往驻军营跑。

岑鲸征询过陵阳县主的意思,给白秋姝回了封信,让白秋姝收拾好行李,过来和她一块住… …

岑鲸独自一人吃完午饭,又端起那碗还带着余温的药汤,一口喝光。

漱口清掉嘴里的药味,岑鲸起身在屋里来回绕圈走了几步,算是完成这一天的运动量,接着又坐回到榻上,继续看她的书。

挽霜在外间收拾好桌子,又拎着食盒打伞出去了。

随后过去大约半个时辰,挽霜拿进来一叠信。

这回不用她开口,岑鲸自己就放下书,伸手接过了那些信件。

挽霜叹气:“但凡你喝药能这般主动,三姑娘也不用每天早上都过来提醒奴婢好几次才肯出门。”

岑鲸半点没有要反省的意思,甚至乐出了声。

岑鲸一边乐,一边看信,这厚厚一叠里头,有舅舅舅母写来问她在这边过得怎么样,白秋姝有没有惹祸的信,有乔姑娘安馨月问她年前或年后有没有时间出来玩的信,还有燕兰庭照例同她说边境消息的信,以及……

叶锦黛也给她写信了?

岑鲸意外。

她拆开信件,信上叶锦黛没提什么事,就说想要约她见一面,在哪都行,越快越好。

岑鲸正想要不要把叶锦黛叫到温泉庄子,陵阳县主就来了。

“阿鲸,吃饭了吗?”陵阳学着白秋姝的样子叫她“阿鲸”,一进屋,身后跟着的丫鬟就把提来的午饭摆上了桌。

和每天早出晚归,拿着长公主的令牌去驻军营报道的白秋姝不同,陵阳县主的作息非常不规律,能不能早起,端看她前一夜有没有拉着她的男宠们熬夜玩闹,若是没有,她基本都能过来跟岑鲸一块吃午饭,若是有,她就会睡到下午未时,也就是一两点的时候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