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十章 民族之河(第2/3页)

此刻,小船如离弦之箭在水上飞驰。巴加内尔的情绪时常大起大落,总是从一个极端跳到另一个极端,忽而绝望,忽而满怀着希望。他心里笃定已没有什么危险可言,甚至还大赚了一把。毛利人会将他们送到英军的防地,倒也省了不少麻烦,很合算。于是,他不动声色,时而若无其事地看着地图,时而仰望怀卡托江沿途两岸的平原和山谷。两位女士却使劲儿地压住自己内心的慌乱。海伦娜夫人不时地跟丈夫说着悄悄话,以缓解心中的忧郁,哪怕是最敏锐的相师也未必能从他们的脸上觉察出一丝焦灼。

怀卡托河是新西兰的民族之河,之于毛利人而言犹如莱茵河之于德国人,多瑙河之于斯拉夫人一样。这条江从惠灵顿省到奥克兰省,全长200英里,灌溉着北岛最肥美的土地。所有沿岸的部落都以江为名,称为“怀卡托部落”。现在,这些不屈不挠的部落正齐心协力一致抵御外来侵略。

在这条江上穿梭来往的都是当地人的小木船,几乎没有别国的船只驶进。即使最胆大的冒险家也只是略微游览,立即走人,不敢贸然闯进这神圣的河流。怀卡托江的上游似乎是不容许外道的欧洲人进来的。

地理学家知道土著人视这条河为神河,对它怀有无比崇敬之情。英、法两国的博物学家最远都只到达过它和怀帕河的汇流处。现在,啃骨魔要把这些“俘虏”带到什么地方去呢?他无法猜测,但是从那酋长与他的几位小兵们的谈话中常提到“淘波”这个名字,它引起了地理学家的注意。于是,他查了查地图,发现“淘波”是一个湖的名字,该湖在新西兰地志上颇有名气。它位于奥克兰省南端,那里群山峻岭。怀卡托江横贯此湖,然后又从湖里流出来,位于江的水道上,距怀帕河交汇处约120英里。

为了不让土著人听懂,巴加内尔用法语问约翰·蒙格尔斯:

“您估计这小船每小时大约走多少海里?”

“差不多3海里吧。”蒙格尔斯回答说。

“如果我们白天走晚上停的话,预计到淘波湖需要4天时间。”巴加内尔计算了一下说。

“还不知道英国军队驻扎在什么地方呢?”哥尼纳凡也参与了交谈。

“是呀!”巴加内尔回答,“不过,照理说现在应该打到塔拉纳基省了。说不定已经驻扎在那些山峦后面的湖边了,那儿就是毛利人的老巢。”

“但愿如此!”海伦娜夫人说。

哥尼纳凡想到自己年轻的妻子和玛丽·格兰特小姐要被押送到一个荒野的地方,任凭土著人摆布而无人搭救,心如刀割,悒悒不乐地看了她们一眼。但他突然发觉啃骨魔正盯着他,便立即振作起来。他拼命地抑制住自己的情感,不愿意让那酋长看出其中有名女俘虏是他的妻子,于是,他假装毫不在意地远眺着两岸。

两河交汇处上游半英里的地方,就是波塔陶王的故居,船打那儿经过,没有停留。江上除这只小船外没有别的船只。两岸有几座茅棚,彼此相距很远,支离破碎,大约是遭到过战火的摧毁才变成这样子。河岸上没有一个人影,一派凄凉,偶尔见到几只不同种类的水鸟在空中盘旋,给大地带来了一点生机。有一种黑翅白腹红嘴的涉水的鸻科鸟,毛利人称“塔巴伦加”,见人来了,便拖着长腿拼命地逃跑。时而还可以看见有3种不同的鹭鸶——灰色的“麻突姑”、呆头呆脑的和白毛、黄嘴、黑脚的大“可突姑”,安然地望着小船驶过。河岸陡峭,水流湍急。毛利人叫作“可塔勒”的翡翠鸟不时地出来捕捉鳗鱼。新西兰的江河里鳗鱼非常之多,成群结队。有时,江中会冒出一个小岛,岛上灌木丛生,无数的田凫、秧鸡和苏丹鸡,在柔和的阳光下梳妆打扮,气宇轩昂。这些羽族在安静地享受着幽闲的乐趣,不知道战火已烧到这里,不知有多少生灵会遭殃。

怀卡托河下游在这辽阔的平原上流淌,河面宽广。上游是丘陵地带,再往上山峦连绵,江面愈来愈窄。离两河交汇口上游10多英里的地方,是汉密尔顿高岸,啃骨魔仍未停船。他命令手下将从哥尼纳凡那里缴获的食物分发给俘虏们吃。他的兵士和奴隶还有他自己则吃烤过了的凤尾草根和新西兰马铃薯,还吃得津津有味。这种马铃薯在新西兰两岛上到处可见。他们不吃肉类,似乎对俘虏们吃的干肉毫无兴趣。

下午3点左右,右岸有几座高峰兀立,像一排排毁坏了的壁垒,这就是波卡罗阿山峰,山脊上还留有若干个残堡,这是当年毛利人不畏艰险构筑起来的防御工事。远远望去,简直就像一些庞大的鹰窝。

当夕阳把它的余晖撒向大地时,小船停靠在河岸边的一堆浮石上了,实际上是些火山岩石,轻巧多孔,因为怀卡托河发源于火山地带,所以这些浮石都是被洪水冲下来的,沿河遍地都是。河岸上有几棵树,可以借来宿营。啃骨魔将俘虏们赶下了船,男俘虏的双手被捆绑起来,女士们的手没有绑。俘虏们全被押到了营地的正中间,营地前面烧起了熊熊的烈火,构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

在没有听到交换俘虏的事之前,哥尼纳凡和约翰·蒙格尔斯曾密谋如何趁着黑夜逃脱。那些办法在船上是行不通的,只有上岸后,在宿营的时候才能实施。

但是,自从哥尼纳凡和那酋长谈话后,大家觉得还是不逃为妙,先忍耐忍耐,绝对是上策。正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嘛!交换俘虏,双方必定要讨价还价,要商榷、交涉,需要时间较长,这样生还的希望较大;如果趁夜逃跑,岛上人生地不熟,能往哪儿逃呢?更何况毛利人持枪追杀,凶多吉少,太冒险了。10个手无寸铁的人要对付30来个全副武装的土著士兵,是绝对不行的。哥尼纳凡推测啃骨魔部落里一定有一个重量级首领被英军俘去了,而且,他们特别想把他救回来。哥尼纳凡推测绝对没错。

第二天,船继续逆水而上,而且划得更快。10时许,船在伯海汶纳河口停船小歇。伯海汶纳河流经右岸的平原,蜿蜒地注入怀卡托河。这时,河面上另外又划过来一只小船,上面坐着10来个土著人,迎过来与啃骨魔会合。两条船的土著士兵相见,彼此问候了几句。这些前来接应的土著士兵衣衫褴褛,肩上的枪支沾满了鲜血,有些人浑身还血淋淋的,看样子是刚刚与英国部队交过战退下来的。士兵们沉默不语,带着未开化民族固有的那种无所谓的神情,也没有理会船上的几名欧洲俘虏,两条船继续向上游划去。

时近晌午,怀卡托河两岸的蒙加陀塔利山的许多山峰突现,河谷渐渐变得狭窄,河水在山峡里更加急湍凶猛。土著人这时突然一边划着桨,一边唱着歌,歌曲的节拍与摇桨的节奏呼应着。随着歌声的节奏划船的力量也加大了,而且大家用力均匀。船在雪白的浪头上飞奔,奋力向前。过了这段急流后,小船轻巧地拐了几道弯,河面渐宽,河水开始平缓地流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