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七章 我们打个赌吧

沈医堂。

后院外的打斗,沈医堂的人其实一直都看着,他们没有过来帮忙,是因为确实也不需要他们帮忙。

沈如盏坐在客厅里喝茶,看到李叱进门后她随即起身迎了几步。

“沈先生。”

李叱抱拳行礼。

沈如盏笑了笑道:“当家的不用担心,那位小道长的伤势并无大碍,都是红伤便好治。”

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李叱随即在客位上坐下来。

沈如盏问道:“冲着你来的?”

李叱点头:“我本以为不是大树就不会招风。”

沈如盏道:“你只是自己以为你还不是大树,我帮你算算你现在的身份……燕山营的三当家,永宁通远的当家,沈医堂到目前为止最大的合伙人,还是北疆边军将军夏侯琢的义弟,四页书院高院长的孙女婿。”

说到这,沈如盏看了李叱一眼:“这还不算大树?”

李叱叹了口气道:“可在我看来,只是一颗才勉强破土的小嫩草。”

沈如盏仔细想了想这句话,从字面上来看,这应该是一句谦虚的话才对,可为什么她就觉得这话有些不要脸?

再想想李叱的年纪,说是一颗嫩草的话,倒也不算过分。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嫩草,她忽然觉得自己也有些不明显的不要脸。

莫名其妙的。

然后醒悟过来,一般提到嫩草这两个字,前边都还有一个老牛,中间还有一个吃字。

她居然在此时分神想了这么无聊的事,因为她确实没有想过吃。

“沈先生,这几日就应要陆续把人迁入地宫了。”

李叱道。

沈如盏嗯了一声,把思绪从那乱七八糟的想法中抽离回来,她点了点头道:“从明日起,我陆续把人送过去。”

李叱起身:“也没别的什么事,明日我让人过来协助。”

沈如盏跟着起身,李叱往外走,她看着李叱的背影,想着高希宁那个小姑娘眼光是真的好,光是这一副皮囊就已经让人觉得很值。

况且这漂亮的皮囊下,还有一个很有趣的灵魂。

“现在你是我沈医堂最大的合伙人,那我该怎么才能变成你最大的合伙人?”

沈如盏忽然问了一句。

李叱脚步停住,回头看向沈如盏笑了笑道:“我希望沈先生一直让我做你最大的合伙人。”

沈如盏想了想这句话的含义,然后笑着点头。

李叱到了医馆里边,看到躺在床上的张玉须正在发呆,大概他还在想着那几个人。

李叱在张玉须身边坐下来,张玉须叹了口气后问:“为什么人会那么不知足?”

李叱问:“为什么你会这么问?”

张玉须道:“方玉舟是我师尊的师兄,我的师伯,我在龙虎山的时候就听过关于师尊他们两个的事……他们两个进龙虎山道观只差两天,方玉舟是师兄,那时候只有我师尊与他同龄,所以两个人关系很亲近。”

“从小时候起,方玉舟就习惯了把好东西自己留下,他不喜欢的才会给我师尊,而不管是什么东西,他喜欢的就会向我师尊要,我师尊性子随和,便什么都答应。”

“到后来,方玉舟去找我师尊说,掌教着人的位子只能是传给你我二人之一,你让给我吧,我做掌教比你强。”

“我师尊已经让了那么多年,但是这次没有让,我师尊说……我的都可以给你,因为那是我的,我能做主,可掌教之位是不能让的,因为我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去让,若师父选了我,或是因为我最合适,我让给你,便是对道门不敬,我自己的都是你的,传承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是道门的。”

张玉须道:“方玉舟就觉得我师尊其实一直觊觎掌教之位,他想来想去,龙虎山道门里只有我师尊一人可以与他竞争,于是便想下毒。”

“可是他并不知道,我师公其实一直都没打算过要把掌教之位传给他,也一直都知道他心地不善,方玉舟给我师尊的饭菜里下毒,都被我师公看到了。”

李叱听到这,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方玉舟和龙虎山掌教的故事,说的简单些就是……你一直都给我,突然有一天你不给我了,那自然是你对不起我。

既然是你对不起我,那我自然可以杀了你。

张玉须说:“师尊说,道人救不了天下,是因为道人再怎么宣扬道法,也救不了人心。”

他看向李叱说道:“师尊还说,救人心的不是道法,而是国法。”

李叱心里一动。

张玉须继续说道:“人心无约束,怎么可能是好人心,道法是劝人向善,劝是劝不动的,国法才是约束,天下万般法,唯有国法才是神法。”

唯有国法才是神法?

李叱听到这句,心里又动了一下。

他点了点头:“谢谢。”

张玉须怔了一下,没明白李叱为什么忽然间对他说谢谢。

李叱道:“掌教真人的这几句话,是金玉良言,没有约束的人心,不可能是善心泛滥。”

张玉须嗯了一声,然后说道:“那你为什么还要给那两个人逃跑的时间?”

李叱回答:“因为我心里有些事不可动摇,若我动摇了,我怕我以后会变成一个……可怕到,我自己都控制不住的人。”

张玉须细细的想了想这句话,朦朦胧胧,有些懂,也有些不懂。

李叱笑了笑道:“你好好歇着,一会儿我安排车马把你送回去,我和沈先生已经说过,她会派人明日到车马行里照顾你。”

张玉须点头致谢:“谢谢当家的。”

沈医堂后院。

唐匹敌坐在那看着残缺不全的墙,忽然笑了笑说道:“我现在觉得,叶先生表面是在和人打架,实则是早就想拆墙了吧,因为不与人动手就直接拆墙的话,显得不好。”

叶杖竹笑了笑道:“拆墙,也挺爽的。”

唐匹敌哈哈大笑。

叶杖竹问:“你知道李叱为什么要答应那个恶人的条件吗?”

唐匹敌点了点头道:“知道……他不是烂好心,也不是装格调,而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心里什么东西不能动。”

叶杖竹问:“是什么?”

“我说不出来。”

唐匹敌想了好几个说法,但都不准确。

“但我可以理解他……”

唐匹敌道:“大概会很复杂,其中一点是,在那个塞北的大师兄拼尽全力哪怕拼自己一死,也想保护他师弟师妹的时候,李叱觉得这一点他可以认同。”

叶先生道:“我也能理解,李叱认同的仅仅是这一点,没有其他。”

唐匹敌道:“他是在遵从自己的内心,如果有一天他可以做到不遵从内心,只遵从利益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