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全文完

林溪是被孩子的一阵哭声吵醒的。

她先还一阵意识模糊,但孩子……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睁开眼,撑着就想起身,却没想到一动身上就一阵遽痛和乏力,她呆了呆,看着对面白色的墙壁,才想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现在又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

外面的阳光从窗户外面照射进来,洒在白色的病床上,温暖洁净。

她转头,就看到护士正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护士对面正站着梁肇成,低头正拧了眉看着那襁褓,哭声,显然就是从那襁褓里传出来的。

林溪的心动了动。

像是心有感应般,梁肇成回头就看向了她,然后脸上的表情一松,大步两步就走到了她的床前,坐下看着她柔声道:“小溪,你醒了,是把你吵醒了吗?”

林溪摇了摇头,目光却是看向了那护士手上的襁褓。

护士接受到她的目光,便也抱着襁褓笑着往床前走了过来,林溪慢慢撑着坐了起来,护士就把孩子往前递了递,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原先“哇哇”的大哭声竟然停了。

护着抱着他笑着跟林溪道:“梁太,看,你儿子,小家伙可精神了,哭的声音特别大。”

林溪:……听到了。

接下来护士就教着林溪怎么抱孩子喂奶,不过第一次并没有什么奶水,就是逗了一会儿孩子,护士就抱着孩子离开了。

“小溪,”

护士带着孩子离开,病房里就只剩下了梁肇成和林溪两个。

梁肇成唤了一声林溪,欲言又止。

林溪看他,他却又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然后就转身给她倒了一杯炒米茶。

林溪身体不舒服,也没有急着问他什么。

中午的时候小野吴婶还有赵忆雪孙明明一起来看林溪。

护士特地抱了孩子过来大家看了一阵,一个个都兴奋得不行。

等护士抱着孩子离开,大家就讨论孩子的小名。

吴婶就道:“哎呀,这孩子啊就是你们命里的福星,要我说不如就叫阿福,或者阿贵。”

阿福阿贵……林溪正喝着一口炒米茶,差点就把自己给呛到。

不过为啥说他是福星啊?

她这样想着,为了岔开吴婶的“阿福”“阿贵”,就随口问了出来。

“哎哟!”

吴婶道,“你可是还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昨儿晚上十一点多,就花城往北城那边一架私人飞机出事故了!机上所有人,没有一个活着下来的!”

吴婶叨叨道,“昨儿个你一入院,肇成他大哥就不停往家里打电话,说什么老将军不好,要肇成立即去花城,坐那架私人飞机去北城,我今儿个早上听新闻,还不信有这么巧,问肇成,果然就是那架飞机哟!这可不亏得有了阿福这孩子,不然想想这事我心里就慌得不得了啊……”

吴婶絮絮叨叨的。

但林溪后面却听不进去了,她抬头呆呆地看向了梁肇成。

梁肇成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没事了,我没有坐那飞机。”

林溪的眼睛却是越来越胀,然后眼泪就刷地一下落了下来。

她低下头,想擦一擦眼泪,却越擦越多,忍不住呜咽出声。

梁肇成伸手帮她擦,然后就将她拉入了怀中,安抚她道:“没事了,我不是在这里吗?以后都不用担心了。”

吴婶看林溪突然哭起来,忙一边递了毛巾过来,一边就急道:“哎哟哟,哭什么呀,小祖宗,你这才生完孩子,怎么能哭呢?这样你以后眼睛可怎么得了?”

林溪伸手接过毛巾,从梁肇成的怀里退了出来,拿毛巾按了按脸,吸了吸鼻子,笑道:“嗯,没事了,我就是有些后怕。”

“可不是吗?”

吴婶也认同,道,“想想这事我们也后怕得很。不过这不是没事吗?所以我说啊,可不得叫这孩子阿福,多亏了你们儿子呢。”

林溪抿唇笑了笑。

她没说,就算是没阿福,不不不,就算是没这儿子她也不会让他坐那飞机的。

不过她心里高兴,就顺了吴婶的话道:“是挺吉利的,吉祥如意嘛,要不就叫祥祥或者阿祥吧。”

“这也成,”

吴婶认同。

她道,“虽然没有阿福直接,但也可以,那就叫阿祥吧。”

梁与臻同学的小名就这么定了下来。

北城的电话持续不断的打过来,梁肇成陪了林溪两天,第三天可总算是坐火车去了北城。

他到的时候梁老将军大部分时间都是昏迷,醒过来的时候目光次次在人群里转上一圈之后,就会定定看向门口,梁恒毅看得眼睛都红了。

等梁肇成从火车站直接到了病房,已经守了几天病房的众人神色憔悴,看到他都有些想喷火,但想到那架失事的飞机,那火却只能自己憋着,发不出来。

梁恒毅领了梁肇成到他爸的病床前,眼睛红肿,低声道:“爸,肇成回来了。”

梁老将军原先还像是昏迷着。

听了长子这话却睁开了眼睛,目光缓慢的聚焦,在人群中寻找着,最后总算是定在了次子的身上。

“肇成。”

他微弱地唤道。

“爸。”

“肇成。”

他的手从被中拿了出来,战战巍巍地挪动着,梁肇成伸手过去,他就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对不起,”

他缓慢道,其实已经发不了多少声音,只能从那微弱的声音加上口型来判断。

他看着自己的次子,定定看着他,像是想从他的脸上找到些什么,隔了好一会儿,喘了好几口气,他才继续问他,道,“你一直不肯跟我说,她临终前,你妈她临终前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吗?因为恨我,所以一直不肯说吗?还恨我吗?”

他喃喃道。

说到最后,似乎已经不知道是在说他恨他,还是那个记忆里的女人恨他。

这么些年,从妻子去世,他第一次把他接到身边,他就是倔强的,看他的眼神冷漠又桀骜不驯,他问他他母亲临终时的任何事,他都是一言不发。

梁肇成看着病床上的老人。

他早就不恨他。

曾经有过,但很早就没有了。

“没有,”

他道,“我尊敬你,很尊敬。”

作为一个军人,他是尊敬他的,这也是他每一次仍然愿意回来看他的原因。

这种感情,近乎是撕裂的。

但等真正平静下来,等他能自如地理清所有的感情和情绪,他就已能坦然面对他。

“只是,”

他顿了顿,道,“她没有提到过你,她最后,一直在说的是她幼时的一些事。她最后的话也不是对你说的。”

那时候他五岁。

很多事情他以为有些模糊不清了,现在却又突然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