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渡人(第2/2页)

可这样苦的药,她最近吃了多少?

浑身没有力气,周妙宛一时也没有逞强硬从他的腿上离开,她知道自己发烧了,见手边小几上有一碗药,便知是自己的,直接端了来。

喝药都喝出技巧来了,她屏住呼吸,抿唇凑在碗口,微微扬起脑袋便是一饮而尽。

这样喝,既闻不到苦味,也不会不小心喝到把残留碗底的药渣。

李文演忽然问:“苦吗?”

周妙宛本就倚在他臂弯里,两人离得很近,他一张嘴她便闻到了药味。

她说:“药哪有不苦的?陛下莫不是也发烧了,怎要和臣妾同饮一碗药?”

她当然知道方才他是想做什么。

可是她不想知道,只想装傻。

李文演没说话,棱角分明的下颌微抬。

是的,他发烧了。

他手腕发力,重新将她抱回了被褥里。

“好好休息。”他说。

说完,他连外衫都没顾得上披好,便转身离去。

周妙宛冷眼瞧着,竟瞧出了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落荒而逃的李文演快步出了寝殿,便见天边星与月交界处的一抹鱼肚白。

回来的本就晚,又折腾了这么久,天都快亮了,远山都被欲升未升的太阳笼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主子没歇,照临自然也没捞到机会去睡觉,何况他眼下还身负重任呢。

他扑通一下跪在了望天的李文演脚边,道:“陛下,宫中有急讯来报。”

李文演心情不是很美妙,他只冷冷道:“说。”

照临说:“怡和殿的宫人说漏了嘴,让娴妃知道了李文硕跟随造反的消息,她便……自行了结了。”

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虽然娴妃的手脚俱废,但一个人若真的存有死志,是怎么也拦不住的,她爱子如命,估计是怕自己的命被用来去拿捏她的儿子。

李文演便道:“死了正好,她也算和儿子一起上路了。”

若只是如此,照临也不会如此战战兢兢。

更要命的事在后头,照临的头越发低了下去:“宫人为她收尸时发现,她在地上磨破了自己的手腕,在裙摆内写了一封血书。她说……她说……”

“说什么?”李文演不耐问道。

照临心一横,说出了口:“她的血书上写,陛下的生母,您追封的静仁太后,如今还活着。”

闻言,李文演呼吸一滞。

京中将娴妃血书于其上的那截裙摆裁了加急送来,照临不敢再多言,只将其呈给了李文演。

李文演接过,平静的外表下早已激起了惊涛骇浪。

所谓血书,是娴妃拖着手腕写就,字迹杂乱难以辨认。

透过那些无意义的谩骂之语,李文演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

当年他母亲的尸首被丢到了山里,第二日娴妃曾派人去查看,结果那尸首消失得无影无踪。

血书末尾,娴妃血淋淋的字皆在笑他。

笑他身为帝皇,生母尚活着,明知他铺天盖地地去寻她尸首,她也不愿意来找自己的儿子。

他这个皇帝当得何其可笑。

李文演捏在布料一角的手紧攥成拳。他不得不承认,娴妃所言确实狠狠戳中了他的心。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母亲还活着。

于是,李文演冷声抛出一个字:“查——”

话的尾音被无限拉长,照临一激灵,赶忙应道:“是,陛下,属下这就着人彻查。”

那片裙摆被李文演狠狠地掷到了地上,他说:“对了,娴妃的尸首,别忘了丢到乱葬岗,记得要找狼犬最多的地方丢。若她落得全尸,小心你的脑袋。”

不论他的母亲活着与否,有的事情娴妃既做过,他必然会让她会付出代价。

他阴翳的侧脸,有如被乌云笼罩。

——

喝过了药,烧稍微退了些。

但是周妙宛这几天大多数时候还是处在时睡时醒的状态里,迷迷糊糊的。

太医把脉也无非就是那一套说辞,什么气滞血瘀什么注意调养她听得耳朵都起茧了,还是得嗯嗯啊啊的附和着,然后继续喝着缓解症状的药汤。

没谁比周妙宛自己更清楚。

只要那些金针还在她的穴道中,这体弱多疾的病就是药石罔效。

而且,就算没有这一茬,她如今的身体也比不过之前了。

都道百病由心起,她的心甚少有开怀的时候,又如何撑得住一副康健的躯体?

如今吃着这些药,不过是装装样子、聊胜于无罢了。

十数日里,李文演一直有事要忙,但晚上总要来陪她一起,但并不动手动脚,只抱着她睡觉罢了,周妙宛想得很开,反正她拒绝了也没用,干脆把他当汤婆子。

白日里她躺着无聊,捡了闲书来看,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看搜神记。

正看到李寄砍蛇的故事,她啧啧称奇,忽见李文演进来,她奇道:“还是白天,皇上怎有空来瞧臣妾?”

她语气轻松,可李文演是来报丧的,此时话在嘴边,一时竟堵住了。

见他神情凝重,周妙宛合上了书,正色问道:“皇上,可是外头发生了什么大事?”

李文演沉默许久,才终于说道:

“前几日,皇后身体不适,朕便一直没有开口。”

周妙宛陡然紧张,她的眉心和她手下的被子一样绞作了一团。

她问:“谁出事了?”

他答道:“谭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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