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清单

转眼春节就到了,对于宗室和上流的勋贵,不论外头寒灾多严重,都影响不了他们奢华铺张的宴席,觥筹交错间的热闹,还有丝竹之下,歌舞妖娆的淫靡。

宫门一关,宅门一合,连同无处不在的雪花也隔绝在外。

相比各地早已经听得麻木的寒灾奏报,顺帝对七皇子的处置才令人关注。

“……封七皇子刘珂为宁王,赐封地雍凉,钦此。”

太监高嘹的声音落下,顿时满座哗然。

知道刘珂必然要被贬出京城,可没想到皇上是如此的不待见,竟直接“流放”去了西北边陲,这是真的厌恶啊!

“雍凉,大顺的子民估计还没有胡人来得多,茹毛饮血也差不多了吧。”

“那里都是些穷凶极恶,要钱不要命的匪徒,倒的确也适合七皇子,不知道还能不能折腾起来?”

“这下可就有苦头吃喽,估计没多久就得哭爹喊娘地要回来。”

……

大臣们彼此窃窃私语,唏嘘之中都带着满满的幸灾乐祸,深受刘珂之害的人互相庆祝,总算不用再看到这这糟心玩意儿了。

王贵妃与景王遥遥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活该二字。

再看刘珂,全程喝酒,一口闷,冰冷而阴郁的脸色直接让旁人退避三舍。

景王就在他的边上,见此抬着酒杯凑过来低声道:“我说过这京城你呆不了就是呆不了,还嘴硬跟我斗,这就是下场。”

刘珂没搭理他。

“雍凉……那地方好呀,寒灾,风沙,干旱,暴徒,匪徒,奸细……天灾人祸都在那儿,刘珂,记得多带点人。”

刘珂的酒杯空了,回头朝着一个小宫女勾了勾手指,小宫女脸色一白,战战兢兢地靠过来,小心翼翼地倒上酒,死死地盯着酒杯,生怕洒到外面,让这位心情恶劣的宁王当场发作。

见此,刘珂摆摆手,“把壶留下,边上去。”

小宫女顿时如蒙大赦,放下酒壶一溜烟就跑了。

见此,边上的景王讽刺道:“气不顺,跟个奴婢计较什么?”

“我没计较,倒是你……”刘珂抬头看他,上下一打量,“带帽的猴儿似的上蹿下跳,整一副小人嘴脸,看着倒胃。”

“哧哧……”景王边上的端王正竖着耳朵听着,终于忍不住笑起来,“老七说话还是这么犀利。”

景王冷冷地刺了一句:“怎么,我不要的狗,你要了?”

端王见这俩兄弟反目,心情不错,不仅没生气,反而笑着摇头道:“都是兄弟,何必说的这么难听。”

“我说错了吗,狗配狗刚刚正好,端王兄不也承认?”这是讽刺端王送给刘珂过于丰厚的奠仪。

“不过是玩笑,你也当真?”

这时,刘珂吃饱喝足,站起来走到景王和端王之间,双臂一展,不顾景王的厌恶,搂住两人的肩膀笑道:“两位哥哥,弟弟就要去西北吃风沙了,走之前,你们是不是得意思意思?”

端王哭笑不得的说:“老七,哪有像你这样讨的。”

而景王则一把挣脱,嫌弃地掸了掸衣袖,冷笑:“送你不如送给狗。”

刘珂纳闷地看着他:“你怎么跟狗扛上了,这么喜欢,要不我把王妃的姐妹介绍给你,个个貌美如花。”

跟刘珂斗嘴,首先得要豁出去脸,但显然景王不是,所以气得差点拍了桌子:“刘珂。”

“这就是生气了,那气性也太大了。”刘珂啧啧两声,忽然他低下头,凑到景王的耳边说,“父皇只是说给我了一块封地,可什么时候走,圣旨上没写。”

景王冷笑道,“难道你还想赖着不走?”

“那就看哥哥们的诚意了。”刘珂摸了摸怀里,掏出两份被捂热的单子,分别递了过去,“都说雍凉这地方不好,这东西一定得备足。也不用哥哥们费心思考虑送什么,直接按照我这单子准备就是。”

端王接过自己的那份,粗略地浏览一番,本做好刘珂狮子大开口的准备,却没想到有些意外,于是翻到最后又找了找,生怕漏了没看到。

刘珂见此提醒了一句:“二哥,别看了,弟弟对你的要求就这么多,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多给些我也收下。”

端王心中大定,哈哈大笑起来:“平日里你可没这么谦虚,倒是让我有些不习惯,放心,就这点东西,不仅不会少你,我另外给你添一点。”

“那就先谢谢二哥了。”接着刘珂看向景王,“六哥怎么说?”

景王不甚情愿地也接过来,打开一看。

端王见他良久没反应,不禁问道:“这两份一样的吗?”

忽然景王一把抢过他的清单,两份放在桌上一起对照。

端王凑过来念叨:“我说老六,这有什么好比的,老七要的又不多,难道还得一模一样吗……咦,差这么多!”

只见一份的礼单展开不过只有桌子的长度,而另一份,三张桌子拼在一块还没到头!

光看数量,就知道这“厚此薄彼”的有多严重。

景王层层怒气往上翻涌,最终冲破头顶,朝刘珂一甩单子,低吼道:“亏你干得出来,刘珂,你要不要脸?”

端王差点笑出来,他将自己那份捡起来放在桌上,端起酒杯准备看热闹。

他其实心里很好奇,平时好的穿成一条裤子的兄弟居然说反目就反目,而且看这针尖对麦芒,就跟死敌一样,实在耐人寻味。

这其中,看样子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而刘珂则一点也不恼,坐回到自己的席位上,举起酒壶给自己倒了酒,然后拿起筷子敲着桌上的碟子:“唉……大冷天,封路冻马腿,实在不好赶路,春日里潮水泛滥也难走,夏季不用说了,酷暑谁受得了。哦,这么想来只有秋天……似乎正合适。可是转眼就要过年,要不再等一个年后出发,可天气又冷了……唉……然后大雪封道,冻马腿,春天,潮水泛滥,难走路,秋天……”

景王听着这说书似的循环,整个人处在暴躁的边缘,额头青筋一蹦一蹦。

他听出来了,这小子是在威胁他!可凭什么威胁他?

这声音毫无起伏,跟念经似的,端王听得受不了,摆手道:“老七,别念了,这样还不如让为兄跟父皇求个情,留京城算了。”

刘珂瞥了景王一眼,笑道:“说的也是,封地就在那儿,什么时候合适,我再什么时候出发,还是二哥心疼弟弟。”

“自家兄弟,说什么分生话。”这俩货就当着景王的面勾搭在一起了。

“够了!”景王气得一掌拍向了桌子,吼道,“刘珂,你爱走不走,这东西,我一样都不会给!”

景王是气得失了理智,而这声音恰好在一曲歌舞结束,换下一班舞姬上来的时候,是以刹那间,整个宴席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