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新政

为了庆祝正式更名为尚瑾凌,他给自己放了个假,在床上躺了三天。

身体娇贵,加水土不服,导致发热咳嗽,真是一点也不意外,他病倒了。

这一病,最先担忧的就是西陵侯,他是真怕尚瑾凌这身体无法留在沙城,那样好不容易回来的闺女也得离开。

好在这个情况早有准备,刘珂派来的太医开了汤药一碗碗灌下去,又煮着精细米粥喂养,这番照顾之下,尚瑾凌终于退了热,身体慢慢有起色。过了撕心裂肺的最初两天,连咳嗽都剩下间歇的闷咳。

仿佛连日阴雨过后太阳开晴,整个侯府的心也终于放下来。

只是未免他身体反复,尚轻容暂时不让他出门,他只能闲来无事看书打发时间。

而这日,高学礼来探望。

“二姐夫怎么来了。”尚瑾凌站起来迎接道,“快请坐。”

高学礼说:“听说你病好了,未免怕你闷,你二姐让我找了几本书给你看看。”他说着发现尚瑾凌手里已经捧了一本,看着目录,他惊讶道,“《论语释解》?”

“嗯。”尚瑾凌将书递了过去。

高学礼翻阅几页,便道:“表弟是打算走科举吗?”

“对。”尚瑾凌也没藏着掖着,直接说,“我想出仕。”

这年头的读书人都是为了当官,高学礼知道尚瑾凌出自书香,有这志向倒也不意外。

“好志气,那看来我带的书不对,回头我再去找找。”高学礼说。

尚瑾凌愧疚道:“其实应该是我去拜访姐夫,没想到让你跑一趟了。”

高学礼并不在意,“既然身体不好,就不要走动,反正我一个闲人,无妨的。”

“听闻姐夫本是举人之身?”

高学礼点头:“惭愧,那年春闱,我本该是要下场的。”

而以他的才学,进士及第并不困难,可惜……

“抱歉。”

“没什么,如今这样已经很好了,凌凌,我可以这么叫你吧,你是不是想跟我做学问?”

尚瑾凌笑容顿时盛开,亮着眼睛,急切地问:“可以吗?”

见少年连身体都直起来了,满脸的期待,高学礼哭笑不得道:“当然可以,在尚家想要找到一个想要读书的好学生可不容易。”

尚瑾凌一想到尚家七姐妹提起读书就哀嚎的模样,不由地默然。

这时,忽然门口传来紫晶的惊讶声,“小小姐,您怎么不进去啊?”两人转头,就看见一个小脑袋出现在门边,一只脚已经伸进了门槛,现在正要缩不缩地收回去。

“泱泱?”

“二姨夫,小舅舅。”尚泱泱乖乖地叫人。

“你怎么来了?”

尚泱泱看向高学礼,清了清嗓子说:“二姨夫,五姨,六姨还有七姨要我问您,待会儿我们还要不要读书?”她说着看向尚瑾凌,可怜而小心道,“若是小舅舅跟您有重要的事情要说,我们可以换个时间哒。”

说完,她充满期待地望着高学礼,满脸写着“换吧,换吧,不要读书”的字样。

尚瑾凌:“……”

“那就改到明日早上吧。”高学礼的声音中尽显无奈。

尚泱泱的眼睛都放出光芒来,欢呼道:“二姨夫最好了!我可以跟着四姨去马场看红云生宝宝喽!”

之前那可怜模样顿时一扫而空,整个人都是雀跃的,可见读书这座大山压得她有多喘不过气。

高学礼深深一叹,“把之前教的字都得认全,明日我要考问。”

“啊……啊哟!”尚泱泱的脚直接绊在了门槛上,整个摔成了狗啃屎。

“小小姐!”紫晶立刻跑了过去,就连尚瑾凌也忍不住往前几步,生怕孩子摔疼了。

没想到尚泱泱一个鲤鱼打挺就直接蹦起来,拍着手掌上的灰道:“没事,我没事。”

“您手掌都破皮了,稍等片刻,奴婢去拿药来。”

“哎,别去了,就一点小伤,我真没事,我要去马场看红云呢。”说完,兴高采烈,蹦蹦跳跳地走了,只留下屋里的两个人彼此看着对方。

尚瑾凌打着圆场道:“其实身体好最要紧,别的姐夫还是莫强求了。”

尚家的姑娘就不是个读书的料!

“我知道,当祖父将这个任务交给我的时候,就没有太大的要求,识字懂礼,明辨是非就足够了。”高学礼眼里带笑,温和地说,“她们心中自有大义,繁文缛节反而是约束,书中有些礼仪教条还是离她们远一些为好。”

尚瑾凌连连点头:“怪不得二姐这么喜欢二姐夫,世上能像二姐夫这样豁达明理之人,太少了。”

“惭愧,若不是她坚持,我们就……”提起这些感情之时,高学礼有些不自在,于是转了话题,说,“既然接下来无事,时间充裕,凌凌,我想与你询问些其他事。”

“二姐夫是说新政吗?”

高学礼颔首:“对。”

尚瑾凌说:“我也正有此意,不过在此之前,我能否先看一看新政的内容?”

尚瑾凌这么一说,高学礼正色道:“我带来了。”

*

高自修是新政的发起者,亦是修订者,作为桃李满天下的大儒,可以说他的一生子就是为了推行新政而存在。

“哪怕我爹他因此被流放西北苦寒之地,落得一身病痛,依旧不后悔,至死也没有将新政放下。”

尚瑾凌手里小心地捧着一张张素白手稿,快速地翻看,“这手稿……”

“后面一部分是我写的,我爹后来身体不能动,只能卧床,便是由他口述,我来执笔。”高学礼说到这里,为了避免失态,他微微顿了顿,继续道,“他一直相信皇上会想起他,朝廷也需要变革,他的理想和抱负,总能施展,可惜……他等不到了。”

高学礼的话让尚瑾凌心中酸涩不已,对这位老人家肃然起敬。

他看着手稿中的新政条例,虽然其中几条由后世认证有些过于理想,脱离实际,但看得出来他的初衷都是为了黎民百姓,德高望重的大儒,名至实归。

“不知道跟京中,杨慎行手里的那份有多大的区别?”尚瑾凌问。

高学礼回答:“应是大体相同,在流放之前,这份新政其实已经成型,父亲和杨大人不只一次向皇上进谏,希望得到重用,推行起来,但都失败了。”

“任何一项改革总要经过无数次失败和反对,在得到血的教训之后,才会得到重视,高大人是先驱者。”

高学礼笑了,“多谢凌凌的肯定,父亲若在天之灵必然引你为知己。”

尚瑾凌谦虚道:“姐夫过奖了,前人总结多了,后人才能有感而发。”

高学礼深以为然,他说:“虽然大体相同,不过细节之处其实有所变动,我们流放到西北修筑工事,离普通百姓更近了些,有时候与他们交谈,会了解很多曾经想当然,其实在百姓眼里却是另一面的事。后来修修改改,才有你今日手里的这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