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听说他死的时候,平静极……

翌日, 席月生造访,送来了唐星遥那把修好的琴。

“星遥的事已经了结,从此你便是自由之身,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席月生说。

“师父, ”阮轻垂着眸, 淡然说, “琴你留着吧, 留个念想。”

席月生瞟她一眼, 不乐意地说:“怎么, 师父给你东西, 你不欢喜了?”

阮轻郁闷说:“师父!”

席月生轻笑, 没去碰那把琴, 只说:“你先替我保管好了。”

阮轻便抱起琴, 收入纳戒中。

席月生目光落在阮轻左手中指上那颗银色纳戒上,眼眶倏然红了, 轻轻地问:“他……来过了?”

阮轻:“?”

“宴之……”席月生润了润喉咙,注视着阮轻的眼说, “他来找过你?”

阮轻微微眯了下眼, 不悦地说:“师父,不是说不提他的吗?”

席月生轻咳一下,点点头,有些不自在地说:“是,是为师不该。”

阮轻有些古怪地看着她,右手摸了摸左手那颗纳戒,解释说:“我没见到他,是夏侯师兄将东西送过来的。”

席月生微怔,颔首说:“想来也是。”

空气静默了一瞬, 席月生说:“你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办吗?”

“得找到未来镜,”阮轻道,“卫染死前交代过,宋长老曾经见过未来镜,我得想个办法,从宋长老那里问出点什么。”

席月生想了想道:“宋长老现在精神不太稳定,想从她口里问出什么,恐怕得缓一段时日,或许陆掌门也知道你说的这面镜子的存在,你可以想办法问他。”

阮轻挑眉看她:“难不成万剑宗那点事,就把宋长老搞垮了?她可不像是这么软弱的人呐。”

“人都有自己的软肋,宋长老也不例外。”席月生说。

阮轻凝视着她,片刻后说:“师父呢,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席月生嘴角勾出一丝苦笑,“我想回师门一趟,跟一位老前辈修行,这些日子就不陪你了。”

阮轻料到会是这样,惋惜地说:“师父不在,徒儿会想你的。”

“你有你的朋友,你们会照看好你,”席月生勾勾唇,最后一句话轻不可闻,“他若知道,也一定会为你高兴的。”

阮轻静静地看着她,眼睑微微颤了下。

席月生说:“陆掌门这个人不容小觑,你对付他的时候千万要小心。”

阮轻点点头,聊了几句,起身送席月生离开。

二月,临安新雨后,华灯初上,姬夜拉着阮轻,身后跟着靳十四和精灵王,在临安最繁华的集市上逛。

“卖馄饨,薄皮的翡翠馄饨嘞~”

“红糖糍粑,星照门的仙姑们抢断手的零嘴哟~”

“现烤现卖,芝麻糕、栗子糕、冰雪酥、绿豆糕、夏酥糖、酒酿饼~便宜卖喽!”

“冰糖葫芦~”

姬夜手里拿着冰糖葫芦,糖葫芦棍子伸过来,往阮轻嘴里塞了一颗,又给靳十四塞。

靳十四抱剑的手提着线扎的纸袋子,里面装满了各色临安小吃,还有姬夜买给人鱼族姐妹的手工饰品,看到姬夜送过来的糖葫芦,下意识地拧了下眉,摇了摇头。

阮轻回过头看他,在花灯下,嘴里含着一颗刚刚咬破的山楂,笑着说:“吃一颗嘛,姬夜一个人吃不完而已。”

靳十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抬手从棍子上取了一颗山楂,送入口中。

“甜吗?”阮轻看着他问道。

“嗯,”靳十四垂下眼睑,轻声说:“很甜。”

阮轻笑了起来,眉眼弯弯。

集市上人来人往,林琼叶买来冰雪酥,尝了一口,索然无趣。

从前还在蓬莱阁的时候,阮轻就跟她说,临安有很多好吃的,漱枕楼里的美味,更是令人念念不忘,那时候琼叶一直在想,等以后去了临安,要跟阮轻姐姐一起尝遍临安的美味。

如今她在临安最繁华的集市上,身旁都是她未曾见过的稀奇东西,可她半点儿提不起兴趣。

阮轻还在就好了,她无不后悔地想。

几步外,小叔林淮风失神地看着花灯下的几人,身后有人推着板车,高声喊着:“让一让让一让!”

林淮风毫无知觉,直到被人撞开,踉跄着站稳,他才回过神来。

“有毛病?瞎了还是聋了?”推板车的车夫啐道。

林淮风暗黄色的武服被蹭了灰,恍然回神,看了那车夫一眼,竟是丝毫不计较。

“叔!”林琼叶从后面追上来,扶住他,责备地看向那车夫,将剑拔出几寸,怒道,“狗娘养的,你也不看看这是谁,就敢撞上来了?!”

林琼叶的气势,丝毫不像江南女子,骂起人来贼凶,手里还带着剑,顿时将人给唬住了。

林淮风按住她的手,温声说:“没事,不用管他。”

接着,丢开琼叶,继续去追花灯下走远的几人。

“吃他家的汤圆吗?”姬夜在一家商肆前停下来,回眸看着他们,“好好吃的样子。”

精灵王揉了揉撑起的肚皮,高兴地说:“我可以跟你分一碗吃。”

靳十四看着阮轻,阮轻却有些失神,顿了顿说,“我就不吃了……看你们吃吧。”

“姑娘,来一份嘛,”揉汤圆的师傅笑着说,“我们这的酒酿汤圆,就是星照门那位陆公子,你们口中的天清君,也是爱吃的呢!”

姬夜已经拉了凳子坐下来了,这时候听到这句话,犹疑着要不要起身。

“没事,”阮轻看着她,语气轻松地说,“味道很好的,尝一下好了。”

姬夜欣然坐下来,和精灵王击了个掌,一人拿了双筷子,兴奋地等待。

阮轻和靳十四坐下来,靳十四将手里提的小食码好放在一旁,拆了块栗子糕,板了一块推到她面前,问道:“丫头,想什么呢?”

“我想吃猫猫头的栗子糕,还有小狗头的,梅花形状的。”阮轻眨眨眼睛,看着他说。

靳十四垂着眸,唇角勾起,喉结滚了滚,轻轻说:“别闹。”

阮轻便笑了,将靳十四推过来的那块糕点送到口里。

靳十四小声地说:“下次给你做。”

阮轻捂着脸笑,拿筷子轻轻戳了下靳十四的脸,笑道:“十四叔,我是真的开玩笑的。”

“别叫我叔,”靳十四避开她的筷子,“比你大不了多少。”

阮轻歪坐着,头倚在姬夜肩上,想起第一次见到靳十四的那天——

养父赌输了钱回到家里,拿鱼竿抽她,抽得她一面惨叫,一面满院子里跑。

靳十四就是在这个时候,叩响了她家的院门。

“还不去开门!”养父拿着鱼竿怒吼。

阮轻抹了把脸,跑到门口,拉开门,看到门外站着一个高高的陌生男人,长得却极为好看,令她一下子看呆了。

靳十四抱着酒,破天荒地叩了她家门,朝她养父说:“院里挖出来的酒,我家没人喝,想来你们或许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