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是我赢(第2/2页)

“嗯。”他把眼药水扔给我,仰起脖子,命令:“帮我。”

……什么?

简直是天鹅敲癞蛤蟆家门,天上掉馅饼都没这么夸张。

我被砸晕,一时惶然无措,开口就变成了结巴:“你是说,让我,我帮你?”

他半睁开一只左眼,用俯视的姿态,却在仰视我,双眼皮宽而浅,闭上眼就不见痕迹。黄澄澄的夕阳铺洒进来,勾出他挺拔的山根,却照不亮他的眼睛。

“我不会。”他说得坦然。

我不是太明白什么叫作“不会”。滴眼药水又不像骑自行车,平衡感差的人确实很难上手,不存在技术要求。

但不答应我才是傻逼。

“……好。”我指尖打颤,口干舌燥,下腹烧起一团奇异的火:“我尽快。”

但很快,旖旎心思就散了干净,因为给裴雁来上眼药的过程苦不堪言,超乎想象。

睫毛太长挡路是另一说。

像是条件反射,在液体进入前,裴雁来会闭上眼。那是肌肉一瞬的反应,我手指没有着力点,根本压不住。

反反复复七八次,我心里着急,但裴雁来不动声色,只一次又一次说,“继续。”

他难能静默地蛰伏在我掌下,像米开朗琪罗给美蒂奇家族墓地雕刻的那尊“晨”,在无声中向我交付了什么。

——他是让我帮他脱敏。

我知道我不能停手。

眼球是人体最脆弱的器官之一,裴雁来的类吞咽综合症源于过强的戒备心,他极度自律自控,果决地处理自己身上的每一个弱点。

现在是得寸进尺的好时机。我这样告诉自己。

“裴雁来。”

我喉结一滚,胆大妄为地用手捂住他的眼睛。他猛地捏住我的手腕,我很痛,却变态地从疼痛中找到微妙的欢愉。我喉结一滚,凑近他低语。

“都可以的。就像你可以要求我服从……你可以相信我。”

是我这辈子说过最肉麻的一句话了。

五分钟后,耿一直打来电话。

和偷那什么似的,我和裴雁来一前一后回到操场,师生都坐到看台,草坪和跑道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志愿者在回收器械。

位置是先到先得,班里的前排都满了,我和裴雁来只好爬上最高那层,坐在最后一排的边缘。爬楼梯的时候,我挨个扫了一遍,没观众席里看到孙汀洲。

一回头,原来人家在主席台上当主持。多风光。

通报比赛结果,我们班一共拿了四个金牌,成绩不错,离近全校前三的积分只差一个奖牌。

最后一个公布的项目是男子两千米,说不紧张是假的。我胜负欲并不强,但这一次,我想拿到名次。

因为对手是裴雁来,我说了要赢他。

只是想到这个,我已经开始忍不住战栗。

“我能拿第一吗?”

我大概是疯了,竟然这么问我的竞争对手。

裴雁来闭着眼睛并不理会我,用完就扔这套倒是熟练。我早就习惯他的反复无常,但右手边的同学偷瞥了我一眼,似乎很诧异。

不知道是以为我终于疯了,还是惊异于裴雁来对我甩都不甩的冷脸。

播报这一项成绩的是广播站站长,叫罗婧,高二的文科学妹。柳叶眉下长着乌溜溜俩大眼睛,头发不长,经常披着。

所有对裴雁来有意思的我都关注过。她也不是例外。

“现在播报,高三年级,男子两千米成绩。”

罗婧声线甜美干净,听起来像是夏天吃的第一口西瓜心,我却无心欣赏。

“第一名……”

心率逐渐加快。

“是来自高三八班的……”

我闭上眼睛。

如雷心跳捶着鼓膜,麦克风的电流声清晰可辨,场内乱声不绝于耳。

然后裴雁来对我说:“你能。”

声音不大,但我听得清楚。

我的世界在这一秒陡然安静。

我猛地睁开眼睛。

裴雁来在看我,不算专注。可此时此刻,万人在场,他眼里只有我一个人的影子。

“……恭喜林小山同学,以七分十八秒的成绩获得第一名!”

“卧槽!”

“没看出来,林小山牛啊!”

“我靠,快听播报——班长第二啊!好几把牛!”

……

欢呼声在我耳边炸响,观众席的同学一个个比我还要激动。鼓掌的有,吹口哨的有,想把我抬起来的也有。

幸亏我挑的位置偏僻,不然我可能会被抛来抛去,像个麻袋。

班级总分排名第二。

耿一直把金牌给我,银牌给裴雁来时,我还没能回过神。

李逵今天红光满面,仿佛重回十八岁,借来照相机要给班里拍合照。

“来!运动员们!都给我举起你们的奖牌!没有奖牌的也比个pose啊!”

同学大肆起哄调笑,他也不恼,咧着嘴站在第一排倒计时,气氛火热。

“三——”

我和裴雁来配合地举了举奖牌。我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对他说,恭喜,第二名。

“二——”

他没搭理我。

“一——”

我从没如此快活,但贪心地想要更多。

快门即将按下。我忍不住侧过脸看他。

裴雁来眼角还有些湿润,我心痒难耐,伸手用指尖蹭干。此刻,我志得意满,歹念丛生,色心把自制力和敬畏心全线击溃。

“你为什么不谢谢我?”几乎像在挑衅。

裴雁来眼风一厉,垂下眼睛,像只准备进攻的大型猫科动物。危险的视线划过我的脸颊,比秋风刮得要疼。

“林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