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裴雁来(第2/3页)

我觉得好笑:“有病就去治,你跟我这儿发什么疯。”

何为思还撑着我的桌面,我看不顺眼,手背一扫,把他的手拂下去。

“让让。”

让我意外的是,这个动作的效果等同于在得了疯牛病的牛面前扯起一块红布,何为思脖子泛红,青筋迸出,瞬间暴起。

他动作很快,拳头挥到我脸上,我没来及躲闪,就重心不稳撞上桌子,耳内短暂地嗡鸣,文件噼里啪啦散落一地。旋即,火辣的疼痛漫上嘴角。

围观的人群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叫,也有人见乱去叫人。

但我无心在意,指腹朝嘴角一摸。

草。

见血了。

虎牙抵在舌尖,我努力让自己冷静,可事实证明,在这种情况下保持理智非常困难。

我缓过突受重击的恍惚,站直身子。我舔了舔伤口,边卷起衬衫的袖子,边朝何为思走近。

这傻逼神色肉眼可见的不对劲,不像醉酒,也没听说有嗑药的习惯。我和他短暂对视两秒,脚步一顿,突然意识到什么。

何为思边往后退边把牙咬得吱吱作响,抬脚踹走谁的转椅。

“林小山,我警告你,你他妈,你他妈别靠近我——”

轮子咕噜噜地转,最终撞上南墙,才砰得停下。

我充耳不闻,有同事想来拦我,但看见我脸色之后也没敢凑上来,讪讪退回去。

如果我没猜错……

何为思崩得极紧的神经终于断裂。

他猛地推开我,一脚踹上矮柜,响声震耳,吼道:“死基佬!别他妈碰我,脏不脏啊草你妈!”

“你妈知道他儿子喜欢带把儿的吗?天天搞男人你丫得没得病啊?体检报告里查艾滋了吗你来上班?!”

“我真几把吐了!我草!”

话毕。

闻讯而来的所有同事统统变成哑巴,声音无法不通过介质传播,目力所及的整片办公区域顿时像被抽成了真空。

预感成真,当头一棒到底还是砸了下来。

前不久的某天下午,在咖啡厅,何为思撞完我就不管不顾跑远并非无意。

倒推一下,我对周小培说的话,他也大概全听见了。

种种异举得到合理的解释——何为思恐同,而我是gay。

这事儿怪我。

但想想也不能怪我。

我一没滥交二没搞他,我做错了什么?

“砰”的一声。

何为思被我一拳打在颧骨上。他身板单薄,撞上墙根的柜子,东西七零八落往下掉。

我嘴角还流着血,干笑两声,坐实了散开还没几秒的流言。

“……怎么,我是草你还是草你爸了?”猝不及防的难堪让我口不择言:“管好你自己。”

“妈的!”

何为思登时大骂。他从杂物堆中起身,目眦欲裂,不要命地扑过来。

我们缠斗于一处,他下狠手,我就出杀招,打红了眼。气氛逐渐白热,众人见状不妙终于上来阻拦,但我蛮力大,都没拦住。

我用小臂制住他,手在半空握拳,骨节处有擦伤,因为捏得紧还在渗血。

“道歉。现在。”我低声吼道。

他起不来身,整张脸通红,颧骨和额头都带伤,声音哑得像拉锯,骤然暴起:“我呸!死同性恋!你他妈休想!!”

我自诩不是正人君子,但也没想到何为思会突然玩儿阴的。

耿一直送我的铜质摆件先前滚到桌边,不知道怎么被他摸进手里,我回过神时,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玩意儿重重朝我头砸来。

我躲闪不及,同事的尖叫近在咫尺。

完了。

这玩意儿分量很足,实打实的纯铜,两尺多高,近十多千克。

照我后脑来一下,不当场毙命也得中度以上脑震荡。

我有点后悔。

早知道今天闹到这个地步,我该跟裴雁来表白的。

这件事不做,我当鬼都不得安宁。

我下意识闭上眼——

但一声凄厉的痛呼骤响,预期的疼痛并未降临。

围观的人群开始躁动,我敏锐地捕捉到两声“裴律”。

裴雁来?

他怎么来了?

完了。醉酒盲亲和清醒出柜的差别有点儿大,裴雁来到时候要是真让我滚,我该怎么办?

我杀了何为思的心都有了。

心脏狂跳之余,我睁开眼。

何为思面部狰狞,嘴巴张着,惨叫和口水一起往外流,异常狼狈。他拿着凶器的手臂以一种微妙但不过火的角度扭曲着,被裴雁来踩在鞋底下。

我离得近,隐约能听见骨头在作响。虽然不合时宜,但我还是联想到北方粗条的炸麻花。

“工作场合,不要吵闹。”

裴雁来就站在我身边,他声音很低,很平缓,我脑子混沌,甚至分不清是在对谁说话。

我抬起头的瞬间,他脚尖往下轻轻一压。

何为思又是一声嚎叫,腕骨附近的肌肉应声发出微妙的声响。

“当啷——”

铜质小像摔在地上,偌大的鼎润竟然鸦雀无声,只有何为思还在矮声嚎叫。

劫后余生,我身体像久未运转的机器,僵硬得不能动弹。

我半截身子发麻,忍不住小声叫他,“……裴雁来。”

裴雁来没听见,或者压根不想理我。他松开何为思的手腕,手臂穿过我和何为思身体之间的缝隙,生生掐着脖子把他拎起来。

他臂力极大,抓人像是拎小鸡,我也被掀下去,一屁股滑远,撑坐在地上。

“裴律……裴…咳咳…裴律……”何为思一米七出头,他闭着眼,被拎得只能垫着脚,尚且完好的那只手胡乱拨着颈间行凶的掌背:“放…咳…放我,放我……”

裴雁来充耳不闻。他居高临下,半垂着眼,语气淡淡却不容置喙。

“睁眼,然后看着我。”

他不笑时,五官极其冷感薄情,这幅情态我见得最多,总把我迷得找不着北。很丢脸,这种状况下我居然还不忘对他发晴。

裴雁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声音太小,我听不清,只看见何为思浑身发抖,眼睛紧闭,囫囵答了什么。

随后灌进耳朵的是裴雁来的一声轻笑。

没人看清他怎么出拳。

接连的碰撞声后,在我眼里,或许被惊恐的作用戏剧性夸大,何为思像断了线的风筝被砸飞到两米开外,砸落在我的脚边。

他鼻腔溅出星星点点的血,沾上两颊,口水呛住人,咳嗽出声,震出或许是半颗碎掉的牙,滚到不远处。

倒在地上骂骂咧咧呜呜咽咽,我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裴雁来慢条斯理地跟上去,揪着脑袋,问,“还继续么”。何为思的脸肉眼可见地很快肿起来,用脏字儿开口时,却又被他不紧不慢一拳封住。

即便是闷响,此刻在我耳中也被无限放大,短促的肢体碰撞声竟然能令人牙酸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