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织田深雪把那件外套提出去,然后去了位于二楼的另一间浴室。

这边的空间相对较小,只有站着的淋浴。少女把自己身上同样沾上异味的外衣脱掉,庆幸自己出来时穿的是旧衣服。

爱情可以让她从垃圾堆里把男朋友捡出来,顺便揍他一顿,但并不能让她继续穿着沾染过可疑液体的衣服。

不要误会,不是那种可疑液体。

织田深雪并不是第一次来这边过夜,家里当然也准备了她的衣服。等到少女洗的暖呼呼的从浴室出来,楼下客厅已经传出了电视剧角色念台词的声音。

“……爸爸!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不行,爸爸我不同意!”

“但是、但是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你看看啊爸爸,你的孙子就在这里,他已经有三个月大了,已经在踢我了!”

“不!我不相信!这里面一定塞的是饭团吧!”

织田深雪沿着楼梯下去,看到黑发的青年脖子上搭着条毛巾,发梢上断续落下未干的水滴。他的面前摆着个方方正正的医疗箱,里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眼扫过去几乎不差什么。

而他的目光落在电视屏幕上,神情非常专注,仿佛异常投入其中。如果剧里的台词没有雷到令人五内俱焚,大概看起来会更可信一点。

“你能正常的活到这么大,果然是基因的作用吧。”

织田深雪说着走了过去,掀起对方脖子上的围巾,对着湿漉漉的头发一顿揉搓。无数水珠瞬间飞溅开来,上方有毛巾的遮挡,于是全部甩在太宰治的脸上。

“难道不是,生活质量的,问题吗。”太宰治在扑面而来的水珠中努力挣扎,顽强地说完了这句话。然后他的眼前重新恢复了光明,少女把毛巾往旁边一放,上前就来扒他衣领:“行,那我看看伤哪儿了。”

“深、深雪酱不要啊——这样不合适……”青年手忙脚乱地说,表情一脸惊慌,仿佛在郊外偶遇采花贼的良家少妇。

织田深雪翻了个白眼,对于男朋友这种程度的作已经毫无波动。她手里用力,三下五除二扯开了太宰治宽松的浴衣,露出一大片没缠绷带的胸口:“你叫吧,叫破喉咙都没人会来救你的。“

太宰治:“破喉咙破喉……唔。”

青年露出了一点忍痛的表情,把后面的半个词吞了回去。

刚才在荒郊野外揍人的时候,织田深雪并没有手下留情,当然也不至于真的把男友当沙包打。就算再怎么生气,她的心里也有数,总之就是先揍一顿再说。

至于对方会不会因此长记性什么的……呵呵,能被打乖的可能是某些熊孩子,但他一定不是太宰治。

太宰治当然没躺平任揍,不过挣扎的也很不走心。这会儿看他绷带下面的身体,除了几道擦碰的淤青之外,最严重的的反而是下巴位置的一道划伤。

“怎么回事?”

织田深雪问,同时拿沾了酒精的棉签去擦那条口子。那个地方之前大概止住了血,因为热水的冲刷,重新变成了一条新鲜的伤口。

黑发青年表情无辜:“我也不知道欸……好啦好啦你别生气,应该是被鱼刺划的。”

织田深雪:“……”

少女无语地看了他一会儿,手中的棉球滚过伤口,听着下巴的主人发出几声半真半假的喊疼声。又用化瘀的药在他身上抹了抹,然后把东西分门别类收拾起来。

这会儿太宰治已经摊平在了沙发上,浴衣松松垮垮的四处散开,仿佛一条等待晒干的鲜鱼。经过之前两个月的规律作息之后,这具身体多少有了点肉,肋骨已经不明显了,体重好歹恢复到了“偏轻”这一阈值。

只不过,在失去绷带的遮掩之后,那些年少时曾经尝试过自杀的痕迹,或许还有四年间在躲避暗杀时留下的伤痕,依然斑驳的散落在皮肤的表面。

太宰治不算明显的疤痕性皮肤,那些能够被留下来的伤疤,已无法想象它们最初是什么样子了。

就像这个男人一样。

织田深雪把用过的棉签丢进小盒子,对上男朋友在灯光下亮晶晶的眼睛,又想起两个月之前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从他在大楼顶层一跃而下的那天起,即使在最后一刻挽回了那个结果,少女依然时不时想起那段并不久远的过去。

能把那个只剩一把骨头的家伙,投喂到今天的程度,她必须承认有种微妙的成就感。身体的变化是能够用肉眼看到的,那么除此之外的东西呢?

我是在强求什么吗?我们真的能就这样走下去吗?

在太宰治再次活生生的出现之前,这些问题被掩埋在不到十八岁的少女心里,在夜深人静时短暂的折磨过她。作为织田家的长女,或许她在某种意义上填补了弟弟妹妹心中母亲的角色。却没人能告诉她,应该如何选择爱情?

如果再多几年的经历,在离开校园之后,进入娱乐圈、进入职场,织田深雪也许会获得这方面的答案。至少再过上四五年,她是不可能因为一时冲动,对交往不久的男朋友说“我们现在就去登记结婚”。

即使那个人还是太宰治,即使她确信彼此是相爱的。

但这些假设并不存在,正如现实中的织田深雪,两个多月后才满十八岁。少女和沙发上的青年对视了一会儿,走过去把对方的浴衣拽了两下:

“药已经差不多干了吧,你这么晾着不冷吗?”

太宰治唔了一声:“还好。”

男式浴衣只有一层,腰间的系带松松垮垮的缀着,下面是一片常年不见光的苍白皮肤。织田深雪回忆了一下医疗箱的里的东西,确定没有绷带,干脆推了推对方:

“起来一点啦,给我挪挪位置。你的绷带呢,是现在绑还是等明天再拿?”

青年被她推的摇晃了一下,然后慢吞吞地爬起来,头朝天靠在了沙发的后背上。他顺手拢了一下自己半合不合的前襟,还没想好说什么,就感觉身侧的沙发下沉,同时腰间传来一点细微的牵引感。

太宰治:“?”

太宰治转过去,没有看清身边的人在做什么,眼前的灯光便被凑近的阴影所掩盖。两个人的身高差距本来有十几公分,站着的时候织田深雪得微微踮脚,现在则只要抬一抬头。

何况沙发的发挥余地不大,她两只胳膊搂过去抱住人脖子,几乎是用撞的啃了上去。太宰治的后背本来就靠在沙发上,重力让他的肩膀一歪,勉强单手撑住了沙发的表面。

两个人用的是同一款沐浴露,像是某种水果的味道充溢在呼吸间,几乎分不出哪一部分属于谁。只有从生涩僵硬逐渐转为柔软的动作,嘴唇与嘴唇摩擦出热度,然后逐渐深入到唇齿之间。

六月底的横滨,即使是夜间的户外也没什么凉意,只有终年透着水汽的湿润的风。织田深雪的睡衣是单层的,太宰治更不用说了,就连腰带都没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