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见(第4/6页)

简宏图说完,逃也似的走了。宁恕才想讥笑,却见银河地产老总的女婿从洗手间出来。他灵机一动,对那女婿道:“你看刚走到转弯的那位,就是我们刚才说起的解放路那块地的所有者之一。”

那女婿道:“原来你早已着手?”

宁恕摇头:“我们领导压给我的任务是住宅。你们有兴趣?那是我姐的同学,有时间介绍你们认识。”

“前年接触过,对方态度非常坚决,不卖。不卖拉倒。”

宁恕只得无奈放弃刚刚生出来的一个念头,与那女婿一起回去包房。可宁恕因见到简宏图而内心一发不可收,又是几杯酒下去,脑袋里止不住地乱飘计划的每一个步骤,变得有点儿心不在焉。原本这是一场他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同行聚会,结果他心不在焉,什么都没捞到。

半夜结束聚会回家,妈妈宁蕙儿居然看着电视等着宁恕归来。儿子能回老家做事,宁蕙儿早已开心不已,何况还是衣锦荣归,作为大公司的地区经理,掌握着大权回归。家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可宁蕙儿不嫌多,总要每天守着儿子在家的每一个时刻才肯罢休。见到儿子回来,宁蕙儿一边开心一边埋怨:“又喝酒,一身酒气。我炖了白木耳,你喝点儿消消酒。”

“肚子胀,明天喝。妈,坐,我跟你说个事。还记得姐姐那个同学简宏成吗?我昨天又遇见他了,还认识了他弟弟简宏图,一个没用的花花公子。”

宁蕙儿一惊:“你想干什么?那家人不好惹,你离远点儿。”

宁恕咬牙切齿道:“我想干点儿什么!”

宁蕙儿被儿子的眼神搞得心惊肉跳,坐立不安:“别,事情都已经过去,两家两个男人都已经过世。尤其是我们现在过得很好,日子很安稳,你别给我惹事。”

“如果是两个男人的事,为什么简家人继续逼着你辞职?逼得外婆家不敢收留我们?逼得我们走投无路,隐姓埋名,不,改名?我不会忘记当年怎么吃的苦头,我们一家三口怎么忍辱负重地过日子。我们当年连跟同学吵架都不敢,怕闯祸被查到底细,怕又被简家找上门来。妈,我不会忘记,但凡有点血性的人都不会忘记那么深刻的侮辱和压迫。妈,你只要旁观,我来动手,不会波及你。”

宁蕙儿沉默良久,道:“不行,你必须停止报复。我在早年已经打定主意,我们过好自己的生活,不报复,给你们姐弟改的名字也是这个意思,提醒我们全家不报复。”

“简家很强大,我知道。但我已经找准他们的弱点。我不会赤膊上阵动手,我甚至不会让他们知道是我在动手。妈,你放一百个心。”

“我阻止你不是怕他们。我这几年日子过得好了,静下心来想过了,这事是你爸有错在先。他生病后脾气越来越大,完全不讲道理,对你们姐弟也舍得打骂,要不是他当时死了,我迟早也会吃不消跟他离婚,把你们两个都带走。另外,简厂长即使有过错,也不至于要挨一刀子,变成半个废人。简家人恨我们,我现在理解。以前我吃苦吃得撑不下去的时候,也胡乱骂过简家,那是以前。你最好也忘了这事,别提报复。”

“爸爸的错,他已经拿出性命来抵过了。我们受的苦呢?妈妈,你还记得你当时被简家逼得走投无路,接受老唐施舍去学车,一起学车的都是经理、老板,只有我们最穷,请不起教练吃饭,没钱买香烟孝敬教练,你只好天天早上天没亮就去给教练擦车,一擦就是小半年。我们每天自觉去帮忙,那还是冬天,姐姐营养不良低血糖,去河边洗抹布的时候一头栽进河里,差点淹死。妈,你还记得吗?你跳进河里去救人,你也不会游泳,可你那时候不知哪来的力气,一只手牢牢抓住石板台阶,一只手把姐姐拖回岸边。可你把姐姐托上岸后,自己又冷又饿没力气上来,是我死命拖着你,你才没沉下去。等有人路过救上你,你和姐姐一起躺在地上,那时,我以为我要永远失去你们了,幸好你们最后活过来了。”

宁恕双手抓起妈妈的左手,含泪道:“这两枚指甲盖是那次抓石板脱落的,至今没长回来。妈,你说我能忘记吗?还有这手臂上的伤,是你起早贪黑开出租挣钱还债,为了不让简家找到,存钱隔两年搬一次家,一个女人半夜独自开出租遇到抢劫留下的。妈,那时你不是胡乱骂简家,是简家真的太赶尽杀绝,太不给活路。妈,我怎么会忘记?!妈,我是男人,那时候我小,没法帮你,现在我有责任为我们全家讨还公道。我不会放弃。”

宁蕙儿将手从儿子的手里抽出来,冷静地道:“这是我们作为你爸家属应得的惩罚、报应。我也讨厌简家,尤其是那个大女儿。但我不想报复,我现在日子过得很好,不想节外生枝。你也是,你如果不放弃报复念头,我劝你回北京总公司去,眼不见为净,别在这儿给我惹事。”

宁恕大惊,抹去眼泪看着妈妈:“妈,我不会连累你。”

“我不怕你连累,这辈子我什么没经历过,我就是要你放弃报复。车轱辘话已说这么多,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妈!”宁恕试图反抗,可看到妈妈的逼视,满脸都是他从小习惯的那种坚毅和一贯的权威,他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回答,“答应,妈,我答应。”

可答应妈妈后的宁恕满心抑郁,起身一声不吭去了自己的房间。宁蕙儿却在后面紧跟一句:“你们姐弟向来答应我的事都会做到,这回你可千万不能阳奉阴违。”

宁恕简直不想回答,可他知道不回答不行,不回答妈妈不会放过他。他愤懑地“嗯”了一声,走进房间,将门关上。

宁蕙儿站在房门外,试图敲门,她还有其他话要纠正儿子,可想了想,还是罢了手。人老心软了,好不容易等到儿子回老家,她可真有点舍不得让儿子一再地不开心。

可她揪心儿子,她在房间里徘徊,聆听儿子房间里的反应,可什么都没听到。

环顾整个家里,并无崔浩的丝毫痕迹,可崔浩还是又回来搅局,尤其是搅上她的儿子。宁蕙儿对崔浩的痛恨原本已经压在心底不愿提起,此刻沉渣泛起。

而宁恕坐在床上发呆,久久不动,像尊雕塑。

简宏成以实际行动对田景野表示的极大信任和对田景野能力的极大肯定,让田景野在这美好的春天里精神焕发起来。他破天荒地做了件这辈子从小逃避到大的事儿——晨跑。更令他没想到的是,晨跑后虽然有点儿累,可心情跟嗑了药似的好。他上网搜了一下,才知跑步果然能刺激内分泌,让人心情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