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那就……试一试吧!……(第2/3页)

她自杀的时候,一定是充满希望的,一定觉得自己死了,自己儿子就能拿到钱得到救治的,她以为为此献祭掉自己的生命是有意义的。

然而实际是,她的死毫无价值,她伟大而充满壮烈的自杀变得像一个笑话。

每个人都有强烈的求生本能,所以吴康强吴健强的母亲,在自杀时,到底是下了多大的勇气,才能够战胜人的本能?

然而这样伟大的爱,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她付出了一切,然后失去了一切。

原来底层人民的生活,是这样的苦。

齐溪环顾着简陋的群租房四周,眼前头发染成可笑的非主流绿色的少年正颓丧地坐着,脸庞上都是干涸的眼泪,像是被生活重重锤过了,并且早已经习惯这种时不时如厄运般突然降临的捶打。

“让我死,让我死!最应该死的人是我!是我害死了妈!是我!”

也是这时,房间内传来了吴健强痛苦又宛若求救般的哀嚎声,以及用头撞击墙面发出的咚咚声,这声音在这间简陋逼仄的屋子里,显得尤为刺耳。

吴康强几乎是下意识熟门熟路地冲进了房里:“哥!你别说胡话!”

因为事发紧急突然,吴康强并没有来得及关上门,从齐溪和顾衍的角度,对房内的情况能看的一清二楚。

此前泼齐溪热水时还面目狰狞可怕的吴健强,此刻表情痛苦而虚弱,完全没了此前那可怕的气质,他显得颓废和萎靡,额头前因为自己的撞击而变得红肿,眼神虚浮无光,喉咙里带了凄惨又悲凉的呻吟。

“康强,要不是我……妈不会死的,我是个害人精,我就是个蠢货,我自己操作机器时候为什么不能再当心点!我为什么会这么没本事,挣不到大钱让你们过上好日子就算了,还弄成这样,也没能好好伺候过妈一天,妈生了我这种儿子,除了操心就是操心,什么也没享受到,人就这么……”

吴健强越说声音越哽咽,到最后,这么一个大男人,就撕心裂肺哭了起来,一边又开始用头撞墙:“我这日子真是一天天的熬着,自己都盼望着早点死了好。我这种人活着有什么用啊?没了一只手,找不着工作,还拖累你。如果当初我有本事能找到好一点的工作,后面这些事就都不会发生,妈也能好好的……”

“哥!你别这么说!一家人怎么能说拖累!”吴康强的声音也越发哽咽,大概也是为了安抚自己哥哥,也或者是慌不择言,吴康强下意识就说了谎话。

他指了指门外的齐溪和顾衍:“哥!你看到没?这两个都是律师,他们说了,你这个事能成!咱们能维权的!一定会让那些骗我们钱的黑心厂老板付出代价!你千万不能想那种死不死的事,你死了,怎么让那些坑咱们的人赔钱?怎么看那些人遭报应?”

这话下去,本来情绪失控有些癫狂的吴健强果然慢慢平稳了下来,挣扎着起了床,他盯着齐溪和顾衍,眼神里像是重新有了光:“律师,是真的吗?”

此情此景,面对一个人生的希望,齐溪根本没有办法说出拒绝和否定的回答。

只是给出承诺和应答的重量又是那么大。

突然之间,齐溪也有些忐忑和迟疑。

“嗯,是真的。”

最终,是顾衍的声音结束了这让齐溪觉得尤为尴尬和漫长的安静。

这男人的表情沉静,给人一种信服又安心的力量,他用平稳的声音告诉吴健强:“我们会全力以赴。所以请你也不要放弃。”

顾衍的声音充满了笃定,带了律师这份职业的高光。他像是让人安心的锚,让船只能在茫茫大海上安稳地固定在应在的位置。

齐溪心里刚才的忐忑和惶恐逐渐褪去,对法律职业的信念和成为律师去保护弱势群体的责任感慢慢占据了思绪的上风。

她也同样镇定地朝吴健强吴康强点了点头:“我们会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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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再了解完当时工伤发生的大致情况,又进行了一些细节的沟通,齐溪和顾衍才告辞吴健强吴康强离开。

对于白天泼齐溪这件事,吴健强也进行了道歉,只是齐溪也知道,他的道歉也只是碍于自己攻击无辜女性而进行的,他内心深处,对律师这个群体恐怕仍然带了偏见和不信任,看顾衍和齐溪的眼神也还是带了点揣测和不安。

“要不是我说了可以帮他走流程申请我们所的法律援助名额,可以走免费代理,他恐怕就要认定我们是骗子把我们打出去了。”

齐溪舒了口气,然后她看了顾衍一眼:“不过你为什么会愿意去代理这个案子?因为……从目前现有的证据来看,这个案子恐怕很难赢。”齐溪坦白道,“其实我也很犹豫,不知道接这个案子是不是对的,虽然案情不复杂,但是难点在取证上,我很担心我做不好……”

这是齐溪的真话,因为这个案子对于当事人的意义而言太沉重了,她害怕失败以后难以面对当事人,也害怕当事人不稳定的情绪会对她的未来职业生涯或者口碑名声造成什么影响。

齐溪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是顾衍好像就让她觉得这样的倾诉是安全无害的,她低着头,有些迷茫:“我这人是不是很差劲哎,总是想这些很自私的事情……”

“没有。这不是自私,只是正常人的顾虑。”顾衍的声音沉稳,“能想到保护好自己,本身也是律师的职业素养之一。”

齐溪抬头,她看顾衍的样子一点也没有焦虑和迟疑,有些好奇道:“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好办法了?对这个案子比较有自信?”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顾衍抿唇摇了摇头:“我还没有想到什么办法。”

顾衍语气平和:“但我想,就和医生一样,很多病人确实是非常疑难的罕见病,手术的风险也非常大,很大可能病人就会死在手术台上,所以很多重病的病人,常常会因此被医院拒收,因为没有哪个医生愿意承担这个风险,生怕手术失败后患者家属医闹,或者产生一些别的负面连锁反应,比如被怨恨被袭击。”

“但是对于患者来说,可能已经是最后的希望了。”

顾衍说到这里,看向了齐溪的眼睛:“就像吴健强,他的案情简单但证据灭失厉害,输的概率太大了,又没有钱付律师费,外加情绪不稳定,此前还涉嫌多次攻击律师,恐怕是没有谁愿意接受他的委托免费代理的。”

“我们可能也是他最后的希望了。”明明是很大的决定,但顾衍的语气却很轻松,“很多有医德的医生,不仅医术高超,也非常有悲悯的慈悲心,才愿意去铤而走险接一些风险很大的病患,毕竟万一手术能成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