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谛听 意外

师瑜的口罩还是之前在五口街的商铺里买的, 回现实前一直没扔,如今再度出现依然规规矩矩地挂在脸上。

他身上被套了身校服,白色外套黑色长裤,拉链拉到顶端, 左边胸口上锈着学校的校徽, 下面用狂草写了行小字:华郡中学。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此刻他身下坐着的居然是一架轮椅,看着还非常之眼熟。

他发怔了一秒,戳开手环。

进入副本以后, 手环的功能便变得非常有限,除了神域随时给玩家发送消息的页面,就只有右上角有一个感叹号。

——向系统申诉。

上个副本他没用过,因为那时候的新玩家还没有手环。估计系统也考虑到玩家变十万个为什么的情况,所以但凡第一次进游戏的新人压根没这项权限;等通过一次以后, 该知道的都会在个人空间知道,也基本不存在老玩家使用这个功能。

每名玩家每场游戏只有一次申诉机会。

红色感叹号闪了闪, 小光团的声音出现在他耳边:“您好, 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师瑜:“为什么轮椅过来了?”

这辆轮椅不是副本设置,分明就是他在现实里使用过的, 连扶手上他待的那家医院的标志都一模一样。

小光团卡壳似的安静了几秒:“这是外部道具屏蔽机制, 就像您上一局游戏里手机钱包在进入空间的那一刻会被自动挡在外面,但身上的衣服却不会,因为它被判断为必需品。您在外面不是遭遇了车祸事故吗?大概,系统觉得以您现在的情况离不开轮椅?”

师瑜:“玩家的状态不受外部影响?”

“神域内部的确不受影响, 但内部也仅仅是指个人空间和游戏大厅。所以您在个人空间里可以自由活动。”小光团犹犹豫豫,“但游戏副本属于外部,不在这个范围。”

师瑜:“伤病状态不互通?”

小光团声音越来越小:“不互通是指副本里受到的伤害回到空间会自动愈合, 但若是您原本的现实世界里受到的伤害属于您的一部分,就和衣服一样是不可剥离的,所以会跟着出现在游戏里。”

“我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出过车祸,为什么身上没有一点伤?”

“那是系统检测到您生命体征过低,所以特地卡在回光返照可与常人无异的那一刻才将您拉进来的……”

“……”

师瑜默然地看着那个感叹号。

小光团被他盯得觉着自己就像个贩卖劣质产品的万恶资本家,怀着满腔的罪恶感遁了。

恰在这时,场上蓦然传来一声枪响。

起跑线上的女生们随着观众席上山呼海啸般的加油声,在塑胶跑道上飞奔。

师瑜将高高的衣领拉链拉下来一截,留出足够呼吸的空间,摘下口罩塞进口袋里。

五千米的长跑对人的身体和精神都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大约是坐轮椅的缘故,师瑜没有上观众席,反倒就出现在候场区不远处,只要一抬眼,就能看清场中经过的女生们分别长什么样。

前排一位女生遥遥领先。

中层一群扎堆不是你超过我就是我超过你,距离咬合得非常紧。

后排的那位剪短发的同样是极端落单者。

第三圈,最后一名比第一名落下了一圈。

第五圈,最后一名比第一名落下了两圈。

……

跑道是标准的四百米,五千米的路程下来需要在同一个地方经过十几次。

第一名的女生冲过终点用了二十三分钟。

而此刻,最后一名还差了七圈半。

师瑜没看到最后,操纵着轮椅往荫蔽处去。

一旁带着红色鸭舌帽的志愿者注意到他的动作,上前询问:“同学,你是哪个班的?现在还不能离场。”

师瑜拿起腿上的课本:“四百十四班。”

毕竟在高中,每每运动会这种活动,哪怕老师扯着嗓子强调多少遍要有集体意识要给队员加油,也没法减轻学生们的焦虑感,偷偷带课本作业过来什么的实在再寻常不过。

志愿者看见他的手上的书,也跟着看见了他轮椅上的双腿,“带资料要记名扣分”一句话在嗓子转了一圈,到底还是被咽下去了:“现在还没到散场时间,再等等吧。”

残疾的同学啊,看着怪可怜的。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书不要拿出来。”

师瑜愣了一下,想明白大概是为什么,道了谢,将书翻了个面。

场上的比赛仍在继续,人影交错间,蓦然一声清脆的炸裂声响,伴随着人体撞击大地的声音渐次回荡。

观众席上哗然一片。

志愿者蓦然抬头,“我去”了一声,赶紧跑向场中央。

跑道上此刻趴着一个女生,估计是刚刚奔跑的时候摔的,且还摔得不轻,半天都没动静。

最先跑过去的人正是刚刚那位志愿者。长跑过程中突然停下来容易大脑缺氧,志愿者正竭力试图托着女生的肩膀,还没等他把人拉起来,一旁却蓦然窜出另一个人。

窜出去的男生穿着校服,半蹲下身朝女生说了些什么,接着蓦然伸手,将女生从地上横抱起来。

志愿者手上一空,一脸懵逼地喊:“岑别西!”

男生头都没回,抱着女生穿过入场口的老师同学,快步离开了操场。

出了这样的意外,剩下的人看比赛的心情都被打发得差不多了。

正好五千米能跑完的早就到了终点,剩下的则大多是全班没人报名被拎上来凑数的,发现自己受不了以后也放弃得干脆,终点处的裁判直接宣布了结束。

观众席上的学生得了赦免令,一边退场一边忍不住议论纷纷:

“刚刚到底怎么回事?”

“好像是那个女孩子跑到一半摔了,现在应该是被带去医务室了吧。”

“我坐那么远都听到她摔倒声音了,估计情况还挺严重的。”

“早知道我要是能被岑别西抱着走,我也愿意摔一次啊。”

“得得得,花痴够了啊,跑五千米,我宁愿做十张试卷也不要去!”

“哈哈哈你还不知道她是岑别西脑残粉吗?”

……

“那真的是岑别西?”

“就是他,看到林枝摔了立刻就冲上去了。”

“就她那个速度跑得比我走得还慢,怎么就摔得连路都走不动了?腿废了吗?”

“谁知道她是真摔还是假摔,至少看着还挺柔弱的。”

“没看出来她那么会装。”

……

志愿者回来就看见他还坐在原处:“你还没走吗?”

师瑜收回目光,摇摇头。

志愿者看见他的轮椅:“不方便吗?等会儿要不要我送你上去?”

师瑜道了谢,随后拒绝了。

志愿者“啊”了一声,也没勉强,主动干活去了。

运动场地处凹地,海拔水平比教学楼低一层楼的高度,只有左右两处水泥台阶可以上去;而学生又太多,刚刚散场人挤人,出口处连落脚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