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小镇做题家(第2/3页)

“我承宫这乡野小儒,还有我出身低微的弟子们,此生根本不可能来到赫赫太学中,与五经正统传人们,分庭抗礼,争个高低啊!”

……

太学一共有五片建筑,中曰辟雍,环之以水;水南为成均,水北为上庠,水东为东序,水西为瞽宗。

除却辟雍之外,其余四处都被魏王征用,作为考试场地,提前一天派官吏上门,将考试场地告知诸生。魏王原本还想按照姓氏笔画彻底打散,但考虑到这是第一次选士,不管考生还是举办者都手忙脚乱,规则尚不完善,为方便管理,还是按籍贯分配考场了。

“人数远不如设想中多啊。”

作为钦定的主考官之一,奉常王隆这几天将名册反复看了几遍,一共才来了两千余人,比预想中的三四千差了很远,不由皱眉:“在京的博士弟子大多参考,五陵私学弟子抵触当真如此之大?”

王隆现在也有点摸清自己师弟的脾性了,爱憎分明,比如对待有恩情的老师扬雄,那是百般维护,不将扬子云捧上圣坛誓不罢休。

但对忤逆他的人,魏王明面上不会说什么,但就像五过长安而不入狠狠教训京师人民一般,这些私学弟子跟着老师一时冲动,搞不好,就会遭到一生禁锢,再做不了官……

“也不尽然是如此。”

少师杜林小心翼翼地说道:“还有不少是耽搁在路途上,所至多是五陵、长安人士,最远是提前得知消息,安排车马入京的河内伏湛。除此之外,河东、右扶风不少士人还未到,但大王不许考试时限挪后。”

二人说话间,一行重兵保卫的车马也进入了太学,全是宫中的荷甲亲卫,还有绣衣卫张鱼相随,所载的那一筐筐,便是试题!

这还只是今天合在一块考的经术、数术、常识三科,他们好歹参与出题,知道些究竟,至于明天的“策论”,由魏王亲自定夺,没有人知道第五伦究竟会出个怎样的题目来折磨考生……

王隆、杜林对视一眼,向迎面而来的太师张湛行礼,他作为主管文教的官员,刚入宫面见过第五伦。

“太师,不知大王有何口谕?”

张湛还是永远板着脸,说道:“大王只言,此番考试,关键只有一点。”

“公平,公平,还是公平!”

“两个字,大王说了三遍。”

孝义是第五伦的人设基石,他受限于此,可不好公开招募“受金盗嫂”之辈,纵是其他方面能不重私德,但选士考试不同,信用与公正尤为重要。

“故而,须得反复告诫,诸生凡有作弊者,当场逐出,永不得录!”

“而监考官吏及定分者,但凡有徇私舞弊,皆重典惩处!”

张湛负责文教还真是对路了,他虽然在治郡时是个老好人,但管起教育来,却端庄严肃崇尚礼节,一举一动都有定规。

不过,张湛的思路本是先效仿第五伦在老家的“义学”,兴小学,哪怕如第五伦要求的,在蒙学教育就将数术、常识等加进去,他也认了,毕竟张湛也不是个醇儒。

然后循序渐进,再建设好郡学,最后谋求恢复太学乃至于射策考试。

但第五伦却反其道而行,决定以最终的考试来反过来影响国中文教侧重点,还预言道:“只要世人知晓策论、数术、常识皆为选士标准,平素自然便会加以瞩目。”

张湛说不过他,只暗暗感慨:“只望这是国家再兴文教的开端罢!”

说话间,官吏禀报,说漏刻隅中已到!

“击鼓。”

“开考!”

……

隆隆鼓点在太学中响起,传遍了成均、上庠、东序、瞽宗四馆。

承宫与弟子们所在的是上庠馆,考场乃是过去太学生上课的学堂,毕竟专门的考舍也来不及造。

虽然战乱里太学曾被乱兵冲入,案牍都砸了当柴烧,但第五伦这次花了重金,好歹让每个考生都有一张案几和蒲席——不少还是宫里拿出来的,这又是值得士人们唱赞歌的点了。

每个考场容二三十人,有两名未央宫里抽调出来的官吏,一前一后分别站立,站在前面的黑袍獬豸冠者笑吟吟的,后头的却是佩着剑,目光森森然。

“听说站在后头的,是魏王军中布置在每个队的督战吏,专门杀调头逃跑的士卒。”

“那彼辈来作甚?”

“似是抓徇私舞弊者。”

此言让考生们都抖了三抖,同时又有人愤然起身:“魏王视吾等为贼乎?”

那儒生觉得受了羞辱,竟拍案而出,还没开考就弃考,在门外还遇上了几个同伴,汉时儒生有个性者还真不少。

但想要进入体制,就必须向体制的规则低头,不是么?大多数人还是服从顺应了这种规矩,公平对大多数人而言是好事。

鼓点敲响,预示着隅中已到,也就是后世的早上9时左右,考试时间一共三个时辰,从隅中、日中一直到日昳,相当于六个小时,等大伙肚子饥饿,晡时到时结束。

笔墨、刀削自带,但考试用的三份空白简牍已摆在面前,上万卷空白竹简上哪去找?只能将三公九卿官署里的多余简牍都抽调出来救急。

经过此事,第五伦痛定思痛,已经决定,在来年射策考试开始前,将成熟的纸张发展出来,而不止于杯水车薪的宫廷私人用纸……

题目在开考时发到各数十个考场的文吏手中,再由他们抄到挂在墙上的布告上,让考生们瞧见。

经术题和太学射策并无区别,过去是分学派举行,将疑难问题书于简策,考生随意择取其中一策,解答策中所书的问题,学官据以评定成绩。

如今则是题目公之于众,让众人埋头在简牍上写下答案。

经术四题,一题十分,两题涉及论语,一题乃是孝经,需要根据题眼补全上下文,而后还要解一解。

这是承宫每天都在教授弟子们的事,答起来颇为轻松。

然而等他看向第四题时,不由一愣!

“习乎习,以习非之胜是也,况习是之胜非乎!于戏!学者审其是而已矣。”

啥?这是啥?

看体例很像论语,但承宫敢肯定,孔子和他弟子们,绝对没有说过这句话!

这莫非是某个论语学派关于“学而时习之”的家法、师法?承宫卡住了。

“不是说不考五经及家法、师法,只考小学么?”

窃窃嘀咕在考场内响起,承宫抬起头,才发现诸生也陷入了迷茫,众人也搞不懂这是出自哪本经典。

“不许交头接耳。”监考的官吏如此呵斥,负手而立,在有人勇敢地站起来询问时也没给出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