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血脉(第2/3页)

卡门应了一声,便往门里走,经过天一身边时,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接道:“对了……说到没有牵挂……”她顿住脚步,“虽然我和我那位先祖大人也不熟,但你说的‘一位老朋友’指的无疑就是克劳泽·维特斯托克先生了吧?”

“是他。”天一回道,“怎么,你走之前想见见他?”

“可以吗?”卡门问道。

“不巧,你要是早来个一天半天的,去附近的一个实验室里就能找到他,聊几句的时间他应该还是有的。”天一道,“但这会儿他正好有点私事要去办……要不然你再等个一天,明天再……”

“那就不必了。”卡门打断了他,“我也就是随口一问,毕竟是传说中的人物,又是我的先人,所以想见一面……既然不巧,那就算了。”

说罢,她就重新迈开步子,走进了门里。

天一看了她的背影一眼,顺手把门关上,随后就坐回了办公桌后,端起了咖啡,还自言自语道:“不见也罢……”他耸耸肩,“你俩一点儿都不像,你的先祖大人可比你温柔多了,除了自己,他对谁都好……哪儿像你,为了自己爽,撵着个小魔头跨宇宙地追啊。”

……

当日,黄昏。

一间医院的病房中。

一个老人正坐在窗前的轮椅上,眼神呆滞地望着夕阳。

而克劳泽就站在他的身后,默默注视着他。

这个老人,名叫姬珷。

半个月前,他看起来还只是四十岁上下样貌,可如今,他的容貌却成了八九十岁的样子,且形容极度憔悴,脸上还始终伴随着几许痛苦之色。

毫无疑问,这是德蕾雅的“诅咒”造成的。

起初,姬珷并不知道德蕾雅对自己做了什么;除了自身的身体素质变为了普通人、且已无法使用能力或感知能量外,他没有觉得还有什么别的异常。

直到……他睡着的那一刻。

那一觉,他只睡了四个小时,但在“梦”里,他经历了大约四个月的时光。

梦的内容,是他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体素质,在“天选岛”上进行生存游戏;但这场游戏中,没有竞争对手、没有可以利用的人、也没有任何可以交流的智慧生命,有的只是无尽的危险和恐怖。

在这个梦里他并不会“成长”,也不会觉醒什么异能,他始终就是普通人的状态。

他无法在这个梦里睡着,但疲劳和伤痛却会不断累积。

他从山崖摔下、感受着骨折的剧痛静静等死;他掉入陷阱、慢慢流血而亡;他被动物撕碎、吃掉;他被怪物抓住、折磨后杀死……他经历的每一次死亡都无比真实和痛苦,每次当那痛苦到达极致后他又开始了下一轮的游戏。

那晚,醒过来以后,姬珷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一夜之间就已老了五六岁。

很显然,巨大的精神折磨已经让他那本该非常长寿的身体也产生了变化。

他知道这种“梦”绝对是不正常的,他也推测到了这可能和德蕾雅有关,为了避免再次陷入这恐怖的噩梦,他急忙开始用药物来阻止自己入睡。

这个方法让他在接下来的四天里都没有再睡着,也没有进入那噩梦。

但到了第五天,更可怕的事发生了……

因为药物的作用,尽管他可以“不经历正常人的睡眠周期的任何一个阶段”,但他开始出现了“走神”的症状。

姬珷这种人,通常是不会走神的,因为他的大脑非常发达而且经过多年的训练;他可不会像一般人一样做白日梦或因长时间想心事而出神,他时刻都是在进行理性的思考的。

但拒绝睡眠、加上药物的副作用,把他的大脑毁了,他开始经常性的“走神”。

而他一“走神”,德蕾雅的诅咒就悄然而至。

短则三十分钟,长则一小时,若换算成“梦”里的时间,即他每次走神,都会到那个梦境里被折磨半个月到一个月不等,而他一天里走神的次数,也从三五次,慢慢发展成十次以上,且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短短半个月下来,他的精神已经垮了,每天只有很短的时间是清醒着的。而在他清醒的那点时间里,医院里的护工们才能喂他吃点东西;他上厕所的问题,则基本是靠导尿管和成人尿布解决……

照这样被折磨下去,估计再过半个月,他就会完全变成植物人状态,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永远在那个“噩梦”里生活。

看着这样的姬珷,克劳泽的心情也很复杂。

虽然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但真要论起来,姬珷也算是克劳泽养父(即一百多年前那个前帝国的末代皇帝)的后代吧。

讽刺的是,克劳泽这个并非维特斯托克家族血脉的男人,他的后代却沿用了这个姓氏,而姬珷这个和前帝国皇室真有血缘关系的人却已改了姓了。

“或许我不该管这事儿……”说这话时,克劳泽已在姬珷的身后站了许久了,他是因为终于等到了对方回过神来的时刻,这才开口道,“或许这份折磨是你应得的,你理应偿还你给德蕾雅带去的那些痛苦,不过……”他说到这儿,抬起一手,“还是算了吧,至少在我看来,已经够了。”

确如天一所说,克劳泽这人比较心软,他今天的私事,就是来给姬珷一个痛快、一个解脱。

然,就在克劳泽的手即将落下去的瞬间,他好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短暂的迟疑后,他又把手放下了。

接着,克劳泽便转身,快步走出了病房,并朝着走廊的一侧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随即他又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一分钟后,在克劳泽望过一眼的那个方向,走廊的拐角处,一部电梯停在了这一层。

电梯的门开了,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他的名字叫做张三,他真正的名字叫做——姬奇。

姬奇还是那样子,看着四十岁左右,亚裔、微胖、相貌平平,穿着一套既不很贵也不便宜的衬衣和牛仔裤,像是个随处可见的路人。

他径直走向了姬珷的病房,几乎没有停留的,一步步来到了对方的身旁。

站定后,姬奇便把右手放到了姬珷的左肩上,和后者一样,面对着窗外的夕阳,淡然言道:“别担心,父亲,你的痛苦马上就会结束了。”

这话,姬珷听到了,但他已无力再做出回应,即便是抬头朝对方看一眼他都做不到。

不过,那句“父亲”,还是让姬珷知晓了对方的身份。

尽管已经和儿子失散多年,尽管已经老眼昏花、精神涣散,但姬珷还是相信了此刻跟自己说话的人就是姬奇;毕竟自己已经是个废人了,没有人还有必要再来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