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赠鹿

◎九殿下若要送与何人,送此鹿便可。◎

只用一支箭,就轻松地活捉一头鹿,周围跟随的郎君们都被元穆安精湛的箭法惊到,纷纷赞叹不已,甘拜下风。

元烨方才还因为自己那几箭的准确而自豪喜悦,此刻看着哥哥云淡风轻的样子,不禁自惭形秽。

他用敬服的眼神看向元穆安,道:“方才,是九郎班门弄斧了,太子哥哥箭法精湛,九郎自愧不如。”

元穆安不打算与这些郎君们争风,一箭射完,就将弓收好,道:“九弟,也不必妄自菲薄,你不过是少了几分历练,初入围场,能有这样的箭法,足可见平日的确下了不少功夫。”

元烨难得听哥哥这样当众夸赞自己,一时心中激荡不已,昂首挺胸道:“九郎身为我大燕的儿郎,理当遵先祖之训,如太子哥哥一般,学文习武,心怀家国,不敢有半分松懈。”

“九殿下说得好!我等都应以太子殿下为楷模。”

众人跟着一叠声地附和,元穆安等了片刻,略一抬手,止住他们的话,含笑道:“尔等有这样的气魄和豪情,我深感欣慰。不过,今日秋狝,大伙儿都是来行猎的,一个时辰后,还要清点猎物,选出前三甲,可别将功夫浪费在这儿。”

他虽深谙官场上许多朝臣们的说话之道,但打心底里并不喜欢太过奉承浮躁的表面工夫,这些话听过就罢了,不能放在心上当真。

大半年下来,众人多少清楚他的脾性,识趣地不再说讨好之言。

队伍一面往四处散,一面渐渐朝前行进,出密林后,爬过一片开阔的缓坡,又来到山林间。

马蹄声响,惊起不少鸟雀,草木之间,有几头鹿的身影一闪而过。

有人道:“一会儿咱们再去猎几头鹿,今晚大家便能吃上炙鹿肉了。”

“方才太子殿下活捉了一头鹿,可是想取鹿皮?”

元穆安留在后面,没有再张弓搭箭,只淡淡道:“方才不过看那头鹿毛色鲜亮,身姿灵秀,便猎下了而已。”

众人不再多言,分往四处,尽量放轻动静,从各处深入林中,捕获猎物。

一个时辰后,围场外围守候的侍卫们同时击鼓传音。

鼓声越过晴朗的天空,穿过茂密的深林,由远及近,从气势磅礴渐渐变为悠长不绝。

这是时辰已到,收弓回去的信号。

所有人几乎同时掉转马头,奔回围场北面所筑的高台处。

他们猎得的猎物已被随行的上千名侍卫查点清楚,待元穆安登上高台后,便如唱筹一般,将他们的累累硕果一一报出。

狩猎不光比数量,更比质量,与往年一样,夺得前三甲的皆出自各军中,都是不到三十的年轻郎君,个个气势如虹,一看就勇武非凡,前途无量。

元穆安一一问明他们的出身、履历,得知他们都是前年曾随军北征,杀退过许多突厥人的勇士后,更是大大褒奖了一番,不但赏了金银财帛,还给他们分别提了军衔。

至于元烨等新参加秋狝,又表现不俗的宗室子弟们,也多少受到夸赞和赏赐。

围场上升起一个个火堆,新鲜处理过的羊、兔、鹿等猎物被架起炙烤,众人围拢在高台上下,一边饮酒吃肉,一边又看了几场赛马、摔跤。

热闹沸腾、欢呼不断的场景自午后一直持续至傍晚,直到夕阳西斜,整片广袤的大地被镀上一层金红的光泽,元穆安才重新上马,带着众人离开围场,返回行宫。

……

永安殿中,秋芜自元烨跟着元穆安离开后,便回了自己屋中歇下,直到用午膳时才出屋。

横竖是元穆安让回去歇着的,她平日虽不干重活,但也总要操心殿中人和事的安排,并不清闲,难得光明正大地歇半日,乐得轻松。

不过,殿中其他宫女太监却不如她这般宽心了。

毕竟,秋芜是他们的掌事姑姑,当着他们的面被元穆安那样说了两句,虽没有真正的责罚,却实在是件丢面子的事。

若换作别的掌事姑姑,他们恐怕还会幸灾乐祸地私下议论一番。

可秋芜不一样,平日在殿中,对他们十分照顾,体谅他们年纪小,从不像别的管事一般会欺压新人。

谁也不想见到这么好的秋姑姑难过。

于是,趁闲时,他们聚在一起悄悄商量了片刻,决定谨言慎行,谁也不能在姑姑面前多嘴。

不过,这样一来,反倒束手束脚,很不自然,让秋芜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

面对好几双小心翼翼中透着关心的眼睛,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竹韵和兰荟对视一眼,眼中的担忧更甚。福庆没忍住,挠挠脑袋,拧巴道:“姑姑,您别难过,太子殿下他、他应当不是对姑姑不满,是、是对咱们所有人——哎,也不对,殿下只是想让咱们九殿下更稳重些……”

“是呀,姑姑,您别放在心上。”兰荟和竹韵也在旁帮腔。

秋芜脸上笑意更甚,连连摇头:“你们都想什么呢?咱们当下人的,哪有不挨主子下脸说两句的?我不会放在心上的,你们的好意,我也都明白,可不必这样为我担心。”

别人不知道,她却知道,元穆安不过是占有欲过盛,见不得她与元烨太过亲近,就像那次在宫外见到她与周川说话一样。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见秋芜果然神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

待到傍晚,他们已经恢复往日的活泼。

元烨回来的时候,就见他们聚在一起,有说有笑地收拾从刚从围场上提前送回来的赏赐。

“秋姐姐!”他将还背在身后的箭囊脱下,丢给巴巴迎到跟前来的福庆,拉着秋芜就往屋里去,“我今日在围场上可猎了许多猎物,还得了太子哥哥夸赞呢!”

秋芜跟着他进屋,又被他拉着在身边坐下,笑道:“奴婢听说了,瞧瞧咱们殿中的这些赏赐,定然是殿下表现不俗,为自己挣来的。”

她本想让福庆来给他更衣梳洗,可他坐下后,兴致勃勃地说着话,握着她的手也不放开,便只好接过兰荟递过来的巾帕,替他擦擦额角的汗珠。

入秋了,天已不热,他在外跑了整日,这会儿歇下来,可不能着凉。

竹韵捧着干净的衣物过来,要给元烨换上。

元烨一边说着白日在围场上的见闻,一边起身要更衣。

秋芜顺势松开手退后,让福庆过来。

元烨伸开双臂,让福庆给自己解开腰带。手心里的温软滑了出去,空落落的,让他心底一阵怅然。

骑装的外袍才脱下,福庆刚要拿巾帕给他擦擦脖颈,他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四下看了几眼,问:“我逮的那只兔子呢?晌午就吩咐他们早些送回来了,可是已经关进笼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