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小心着些,重物别蹭到这上头来了。”

熙熙攘攘车马穿行的街市上行过一辆拉着货物的马车往城外驶去,眼瞧着车马顺利出了城,躲在暗处查看的张世元暗暗松了口气。

他收的霉米数量大,先前城中布施降价米好卖,眼见着利润十分可观,他当即又收罗了几百斤霉米,可惜还未放上粮行城里就出了事,所有商户都关了布施场,他也只好先暂停卖米。

那时候霉米吃坏了人原本就该给处理掉,可惜心中惦记着利润有些不舍,再者又有妹夫撑腰,他便大着心眼儿把霉米给留了下来,想着等城里过了风头再运气别的县城卖也是能大赚一笔,哪里想风向会如此一番逆转。

眼下赶紧把霉米处理掉,届时就算对簿公堂没有物证还有得狡辩。

思绪未敛,小厮便急匆匆赶来:“老爷,家里来了许多官兵,咱们的粮行铺子也被暂查封了!夫人公子小姐们吓的厉害,让您赶紧回去主持大局!”

张世元仰天合眼长吸了口气,该来的总算还是来了,速度当真是快。

“可是钱县令带兵过来的?”

“正是。”

张世元闻言稍稍松了口气,是妹夫来他就放心了,不过他有些诧异通判既然如此关切这件事为何会没有来,来不及细想,他赶紧往回去。

回到宅子张世元见着家中一片狼藉,似是被翻了个底朝天一般,倒像是真在寻物证,看着负手立在宅中的钱无章。

“大人,这……”

钱无章低声在张世元耳边道:“通判大人盯着呢,本官也是走个过场。不过这不走不知道,一走倒是十分意外啊,殊不知大舅爷还珍藏了不少宝贝。”

张世元心中一寒,这些年他可没少孝敬他的这妹夫,今下竟然借着收集物证的由头将张家搜查了个遍,竟是为了看张家的家底。

眼下却也只能有求于人,他急急道:“若是一家人,这些小玩意儿自也是妹夫的。”

钱无章皮肉微动,虽未置可否,但还是露出了一丝不可察觉的笑。

张世元从城中押解而过,虽然阵仗低调大不如之前押送乔信年,但城里百姓今下都密切关注霉米一事,官府衙门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激起千层浪。

“我正诧异云昌粮行今年作何这般好心会降价卖米,没成想竟丧尽天良卖霉米。”

“米带回去我便察觉不对,想带去粮行退竟然被那头的小二给厉声赶了出来,果然是有猫腻!”

“呸!张家作孽,这些年逼死了那么多雇农,秋收不好就拉人家清清白白的子女到自家宅子做女使通房,更甚的还往窑子里卖,如今可算是倒了台。”

乔鹤枝站在人群中看着官兵迅速行过,百姓一边议论一边追着上去看热闹,咒骂声此起彼伏。

想着这些年张家背靠县令没少为非作歹,当初就是张家人嫉恨乔家生意好,处处挑刺乔家,暗里举报乔家的车马不合规制云云……

想当初那张家也不过是个商户人家,做着酒业生意,和乔家是生意上的对头,但口碑不好生意也相对萧条,后来女儿嫁到县府得到县令帮扶举家换入了农籍,此后便没在做酒业,转而买卖田地做起了大地主,更是飞扬跋扈。

他素来知道乔张两家不和睦,爹爹与之尽可能的井水不犯河水,没想到张家竟然暗中坑害想把他们置于死地。

“丝雨。”

想到这儿他同一旁的丫头使了个眼色,于是一把烂菜叶子便从天而降打在了张世元身上。

“呸!恶人!”

被扣押着的张世元惊叫了一声:“谁!”

身旁的衙役也警戒的把手放在了腰间的刀上,却是还未寻见是谁丢的东西,旋即后方又来了个鸡蛋,咵的一声在脑门上裂开,一股恶臭味顿时散了开。

原本还护守着的衙役顿时都散开了些,默默拿手捏住鼻子掩着臭味,衙役散开了百姓也不怕误砸着官差,有人带头后纷纷丢起黄菜叶子烂鞋底。

“狗东西,要利不要人活。”

“呸!霉米你拿去吃!”

满天而来的碎霉米砸的张世元眼冒金星,嚎叫哀求着官差走快些,竟成了上赶着要到府衙的犯人。

眼瞧着张世元落魄不已,乔鹤枝才算出了口气。

张世元被提到府衙后傻眼的发现此次案子竟然是通判受理,他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钱无章,见着钱无章也瞧了他一眼心里才安稳了一点。

“大胆张世元!胆敢公然卖霉米扰乱云城风气!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可说!”

季淙镛在府衙好不易等到被押来的人一身脏污,纵使是他坐隔的远也隐隐能闻到一股臭味,堂中所有人面色皆有些不自然。

他倒也想让这臭东西去洗一洗,可惜一想到干了这么些恶事给他添了如此多的麻烦,短短一条街便被丢成这般模样,可想而知素日里也没少鱼肉百姓,他便也提不起给他这么好的待遇。

张世元跪在大堂中,瞧着地上厚厚的一沓口供纷纷都指向了云昌粮行,又有人证和百姓存留下的霉米以及大夫检验霉米和病症关联的供词,心中有些虚。

虚归虚,但他深知若是认了下来那便是大罪:“大人,草民虽知城中出了霉米之事,可并不知情这些米都是出自云昌粮行啊!”

“云昌粮行乃你手中的产业,你会不知情?”

“望大人明鉴,草民着实不知情,定然是粮行中出了贼子,瞒上犯下如此大罪!”张世元磕头道:“粮行的米都是雇农交的辛苦种植的好米,账簿上都是有记载的啊!”

季淙镛翻看着张世元呈上的账簿,倒确如其是。

钱无章见季淙镛蹙起了眉,适时怒斥:“张世元你御下无方啊!竟不时时查测粮行使得管事起贼心犯此大错。”

“小的知罪,只因今年雨水多雇农受灾,草民便将重心放在了帮扶雇农上头,这才疏漏管理粮行。”

钱无章看向季淙镛,请示道:“大人,云昌粮行的管事一应伙计都扣押了,可需将人提上来?”

季淙镛放下账簿,看了一眼钱无章,不答只问:“你倒是颇为维护此人。”

钱无章闻言眸光一凝,慌忙道:“通判大人,下官并非维护,只是急想着还百姓一个公道啊!”

季淙镛未理会钱无章,又问张世元:“你既说对此事并不知情,是粮行管事私自卖的霉米,那又作何匆匆将罪证送往城外意图藏匿?”

张世元闻言心中一惊,却是还未来得及争辩叫冤便听:“把罪证带上来!”

当即张世元亲眼见着送出城的霉米和下人一同出现在了堂上。

“张老爷,您不会当真以为大费周章的布施医药一一收集难民的口供是为了寻出病源吧?布施药是真,可这般慢慢录口供岂不是给足了张老爷做假账提粮行管事顶罪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