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新场长到任◎

“林满慧同学还没毕业吧?现在就来当军山农场的家了?”一个没忍住,任斯年跳出来讥讽了一句。

孟昭站在林满慧身侧,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句:“任科长,你、我、林满慧都是农场中学萌芽计划成员,既然是农场培养了我们,为农场发展献言献策不是分内之事吗?有没有毕业、是不是领导不都一样?怎么到你嘴里就偏偏变了味儿?”

别看孟昭平时话少,该说话的时候逻辑清晰,一连串的反问句说下来,震得任斯年耳朵发疼。

任斯年皮笑肉不笑:“我带外商过来、为农场招商引资;林满慧同学还在读书、就是动动嘴皮子,谁的贡献大?明眼人一看便知。老孟你别说话挟枪带棒的,论起亲疏,我俩同事、同学这么多年,不比林满慧更亲近?”

林满慧与楚寒在一旁冷眼旁观。任斯年穿一身灰色中山装,看着倒是平头整脸,只可惜一开口说话就令人嫌恶。这人从农科所辞职到县城农业局上班,绕一圈回到农场,一脸的小人得志模样。

孟昭一听就笑了:“老任你可说错了,林满慧明年大学一毕业就回咱们农科所上班,准备大展拳脚、搞建设、促生产,这才是萌芽计划培养出来的精英人才。你呢?吃农场的饭长大、受农场栽培这么多年,刚才却跟外商说尽了农场的坏话,哪里是招商引资,根本就是来搞破坏的!”

港商刘友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这几个人是什么关系,操着湘省口音噼里啪啦。

他小心翼翼地看一眼林满慧,想到内地人不喜欢“小姐”这个称呼,便改了口:“林同志,请问你们慧字号湘桔口感如何?每年的产量能多少?”

孟昭一听有戏,便让底下人从仓库取来两斤湘桔,分给几位外来的水果商品尝。这是林满慧在吃过农场自产的酸桔子之后下定决心培育出来的新品种,甜度高、口感细腻、残渣少,而且皮薄肉厚,外形金黄,让人一看就流口水。

两名港商刘友、王同清,美籍华人戴维剥开桔皮,将桔瓣放进嘴里,同时眯起眼睛,发出喟叹:“唔……”

湘桔这两年才开始量产,因此名声不显。但好货总不会被埋没,三名水果商一吃就品尝出好处,连连点头,开始询价。

孟昭与楚寒便认真与他们交谈,约定单价、规模、运输方式等,林满慧见他们在专心谈生意,便没有多话,拿了个桔子慢慢剥着吃。

任斯年带考察团过来哪里是想真正招商引资,就是想回来抖抖威风。看三名水果商一谈就是上万斤,心里不是滋味,拉长脸对一直毕恭毕敬跟着身旁的郑副场长打着官腔。

“你们农场这几年效益不行,县城农业局的领导很担忧。国营农场如果不能为国家做贡献,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嘛,上头正在琢磨改制,你这个副场长可得为自己的前途着想。”

郑副场长一听就变了脸色:“唉呀,任科长,你站得高看得远,改制这个风上头真的吹下来了?”

任斯年看他紧张,找回那种掌控感,意有所指地说:“当然,我这次过来就是给你透个气。你得站好队,别让某些人带偏了路。”

郑副场长是个胆小怕事的,屁大个领导就能让他战战兢兢,被任斯年拿捏得牢牢的,忙问:“那您说,我该怎么做?”

任斯年朝着那边呶了呶嘴:“这种生意难道是农科所说了算?不是应该你去签合同、主持大局?”

郑副场长哪边都不想得罪,陪笑道:“慧字号湘桔是农科所的新品,孟所长比我更了解情况。咱们农场以前的桔子任科长你又不是不知道?又酸又小,也就只能做桔子罐头。”

任斯年这几年其实过得很不顺心。他当年在兰花展览会上出了丑,声誉尽毁,吴承训县长趁机与他谈条件。为了能够继续留在农业局,任斯年不得不答应一件事:与吴胜男结婚后生的孩子姓吴。

孩子不能跟自己姓,对任斯年而言就是奇耻大辱。任斯年给儿子取名为吴之初,取自《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任”通“人”。

吴承训只有一个独生女儿,得个外孙姓吴,心里美滋滋,但吴承训知道任斯年有野心,一方面以任斯年的前程为诱饵逼他乖乖就范,一方面明助暗压,因此这些年过去任斯年只是个小小科长。

任斯年原以为依自己的学历、能力,在官场必定是一飞冲天,没想到攀上县长这条线,竟然阻了自己的前途,越想越恨,偏偏无力反抗。

寄人篱下、怀才不遇、壮志难酬——这一桩桩、一件件,细细追究下来罪魁祸首就是历浩、林满慧。

想到这里,任斯年看向林满慧的目光变得有些阴恻恻的。

“你们农场到底是怎么想的?和外商沟通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让一个大学生过来凑数?郑副场长,你可得摆正自己的位置,该管的还是要管啊。”

郑副场长被他挤兑得没法,只得走到林满慧身边,带着歉意低声道:“林满慧同学,今天的参观团观摩就到这里吧?我让人送你回去。”

林满慧瞟了他一眼,脸上似笑非笑。

任斯年冷哼一声:“你就乖乖待在京都农业大学读书、读研、当老师,跟着我亲爱的导师厉浩教授做学问去吧,军山农场没有你存身之地!”他内心里在疯狂地叫嚣着:最好两个人都烂在故纸堆里、穷到掉渣子,总有一天要让你们后悔当初不该对自己赶尽杀绝。

话音刚落,一道巨大的推力传来,楚寒将他一把推到一旁,正撞上郑副场长的后背。“砰!”地一声响,两个人同时痛呼一声。

楚寒面沉如水,眼带寒霜:“任斯年,你摆了半天的谱还不够,现在对林满慧呼来喝去,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任斯年好不容易站稳,抬头正对上楚寒那一双狼一般的眼睛,内心有些发怵,硬着头皮回应:“楚总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开你的公司发你的财,军山农场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林满慧是去是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楚寒站在林满慧身旁,高大的身影将她衬托得多了几分娇小。

“林满慧在,军山农场才能发展,我的运输公司才有存在的意义。你若敢再有半句不敬,那就让你领教一下我的手段。”

任斯年心一抖。敢开运输公司的人哪有好相与的主儿?在白道、黑.道之间游走,他说领教手段,那恐怕不是白刀子进就是红刀子出。任斯年只是一介书生,哪怕有县长当靠山又有什么用?

“那个,我就是说说而已。她一个小姑娘家家,何必天天在泥地里滚,留在高校读书、当老师多好。我这也是作为师兄,多嘱咐几句。你……你别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