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筑基之后,乐无晏又开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修炼,镇日无所事事。

宿宵峰上冷清依旧,徐有冥是个闷葫芦,一众小妖躲在山腰下无事不敢上来,至于秦子玉,那小子从早到晚的忙着练剑,与乐无晏一日也说不上两句话。

乐无晏倒在檐下的竹台上,望着头顶的蓝天,郁闷地叹气。

身后屋门开阖,徐有冥步出门外,在他身侧盘腿而坐,衣摆自然垂下。乐无晏斜眼看去,先瞧见了一截白袍,再抬起眼,是仙尊大人冷如玉的侧脸。

“仙尊不用修炼吗?”乐无晏随口一问。

徐有冥垂目望向他:“既觉无聊,为何不去修炼?”

乐无晏瞥开眼,丢出句:“不想去。”

徐有冥似深思了片刻,问他:“你在看风景?”

乐无晏漫不经心地点头:“啊。”

再又笑了:“仙尊是不是好奇,这样躺着看风景究竟有何好看的?你要不也躺下来试试?”

见徐有冥沉眸不动,乐无晏啧了声:“算了,仙尊这样端方持重之人,又岂会做这等毫无仪态之事。”

徐有冥看他片刻,移回视线,静坐于乐无晏身旁,再未言语。

乐无晏顶着秋日午间难得明媚的日光,沉入梦乡。

恍惚间,又回到了逍遥仙山的洞府,重复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场景。

徐有冥立于他身前,明止剑凌厉迅疾,将蜂涌而至的正道修士一一挑落,剑尖染了血,却不沾他身上白袍半分。

有人在痛心疾首地叱骂,那人眉目冷冽,神情坚定不动半分,只有那一句:“他若为魔,我亦然。”

再睁眼时,日头已偏西而去。

乐无晏怔神片刻,抬眼看去,徐有冥仍坐于身侧,阖着眼像已然入定了,却在听到些微动静时,将目光落向他。

乐无晏干笑了声:“我睡了多久?”

徐有冥:“一个时辰。”

乐无晏伸着懒腰坐起身,不太想搭理身边人,远远瞧见山腰上秦子玉似要出门,喊了他一句。

秦子玉上来,与他二人行了礼,乐无晏问:“小牡丹你要去哪?”

秦子玉解释道:“去明德堂上课,新入门弟子的内学课,自昨日起每日一个时辰,由宗门内各长老轮流授课,为期一个月,所有新弟子皆须到场,不得缺席。”

他说着小心翼翼地看徐有冥一眼,再道:“昨日第一堂课,是由仙尊授讲。”

乐无晏闻言转头问徐有冥:“你和小牡丹昨日几时去上课了?我怎的不知?”

徐有冥淡淡看向他:“我出门时你还在打瞌睡。”

乐无晏:“……”

好吧。

他又问:“我能去吗?我也是新入门弟子吧?为何不叫我去?”

徐有冥:“你是我道侣,若不愿去,自可不去。”

乐无晏想了想,反正他也无聊,于是跳起来:“我跟小牡丹一同去。”

徐有冥招来两只仙鹤,让他二人一同乘仙鹤而去。

见乐无晏坐没坐相趴到仙鹤背上,抱住了鸟脖子,徐有冥目光微微一沉:“早去早回。”

乐无晏摆了摆手:“仙尊去忙你的吧。”

明德堂在主峰附近的另一座大峰上,是内门弟子念书之所,后头还有成片的藏书殿。

落地之后乐无晏四处瞧了瞧,便觉这地方建得恢弘气派,一看便知是宗门重地。

秦子玉一脸向往道:“除了宗门内学课,门内各位大能长老也时常单独在此开课,每一次都是人山人海,尤其仙尊讲学时,听学之人能从山顶排到山底,甚至有人提前三五日便过来占座。”

乐无晏却不信:“真的假的啊?你不是才入宗门?你又没见识过,有没有这么夸张啊?”

秦子玉笑道:“都是这么说的,凡听学之人,能悟得仙尊只言片语中的深意,便能有所得,听仙尊一堂课,胜过自己闭关修炼三年。”

乐无晏:“呵。”

他二人并肩走进明德堂大殿,周围不时有各样打量的目光落过来。

一个是仙尊道侣,一个是仙尊弟子,走到哪里都格外引人注目,秦子玉还有些不自在,乐无晏却老神在在,随意找了个位置拉着秦子玉前后坐下,问他道:“昨日仙尊授课讲了什么?”

秦子玉:“昨日第一堂课,讲的都是宗门规矩,因这次弟子选拔是由仙尊负责,故而由他与众人宣讲。”

乐无晏心道那幸好自己没来,不然课上能直接睡过去。

说了几句话,原本喧哗的课堂骤然安静下来,端着脸从内殿走出来的男子,是今日的授课师傅——泰阳尊者,大乘初期的长老。

乐无晏瞧了一眼,这老头个头瘦小,面有沟壑,观其外貌结丹应在三十岁以后,天资只能算平庸,能混到如今的修为和地位,想来也有几分本事。

但见他身后还跟着四五弟子,且各个神情倨傲,另有仆从十数人,排场也是真大。

乐无晏还在其中看到个熟悉的面孔,是那个向志远,他也是这泰阳尊者的弟子。

乐无晏皱了皱眉,……早知道不来了,晦气。

泰阳尊者冷漠扫视过堂下一众学生,视线落至乐无晏时稍顿了顿,再又移开。

一众新弟子起立行礼,乐无晏不情不愿,做得分外敷衍,腰都没弯,一拱手又坐下了。

向志远就立在泰阳尊者左手下侧,瞧见这一幕,沉下脸冷哼了一声。

之后的授课内容讲的全是炼气基础,一众新入门弟子听得聚精会神,唯乐无晏一个,几次打哈欠。

他已经后悔了,宁愿对着徐有冥那张冷脸发呆,都好过来这里受折磨。

泰阳尊者目光几次略过乐无晏,隐隐不快,修为至化神期以后,他已有数千年未再尝过被人轻视的态度,偏这个筑基期的小子敢如此这般。

但想到那日在太极殿,徐有冥对他这位道侣维护的态度,又生生忍下了。

最后两刻钟,是随堂测试,泰阳尊者先一步离开,留了他的几个弟子下来监考。

考卷发到手中,乐无晏扫了一眼,兴致缺缺,连笔都懒得提,撑着脑袋打瞌睡,打算一会儿直接交白卷。

直到一阵喧哗声响将他吵醒,是那向志远,人就站在前座秦子玉的桌边,一手按住了他的考卷,冷言问他:“你方才在偷看前座人的考卷?”

秦子玉一愕,下意识为自己争辩:“我没有。”

“我亲眼所见你还敢说没有?”向志远拔高声音,“新弟子内学课上竟敢公然舞弊,仙尊知道你是这种德行败坏、投机取巧之人吗?待我将事情禀报师尊,再上报宗门,你这种人合该被逐出宗门才对!”

秦子玉闻言白了脸,焦急道:“我真的没有……”

“你哪只眼睛看见他偷看别人的考卷,”身后乐无晏不紧不慢地插进声音,“说话得有证据吧,少在这里拿着鸡毛当令箭,故意借机排除异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