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第2/3页)

这人果然蔫儿坏。

学她说话也就罢了,居然坏心眼得连她结结巴巴的停顿都学了!

桑洱不抱了,松开手,转过身去,继续拧身上的水。眼珠瞥过石阶下那片晃动的青草,忽然间,动作顿了一下。

仿佛周遭的时间流动变得粘稠,桑洱的心间泛过了一种极其怪异的陌生感觉。

圆润的雨,如同慢动作的电影,落在了水洼里,溅起了圈圈的涟漪。一只瓢虫爬过水洼,在它钻入草下的一瞬,屋顶传来了一阵让人心惊的裂响。

这座年久失修的屋宇,在大雨的冲刷下,竟轰然破了一个大洞。沉重的横梁、尖锐的瓦片、枯枝落叶,和着瀑布般的冷雨,直直地朝着站在下方的两人砸下——

这时,一滴凉润的雨溅到了她的鼻尖上。

桑洱轻轻一颤,用力一眨眼,这幻象就全都消失了。

眼前的院落,分明还是完好无缺,静悄悄的。

刚刚她看见的是什么?

是幻觉吗?

桑洱低头,忽然看见,空荡荡的石阶下,竟真的出现了一只瓢虫,快要爬过水洼了。

她的心底窜过了一股寒意。

……不,也许那不是幻象!

桑洱面露急色,猛地转身,扑向了尉迟兰廷,拦腰抱紧了他。

因为冲力太大,尉迟兰廷错愕地被她撞退了两步。不知道她哪来的那么大力气,咬着牙,像头小蛮牛,不顾一切地将他抱推到了几米外的地方。

几乎在他们离开原地的下一瞬间,水洼旁的瓢虫的身影消失在了草下。

紧接着,可怖的噩梦成了真——屋顶噼啪地烂了个大洞。沉重的砖块混着雨水和泥尘,轰隆隆地落下,扬起滚滚烟尘,掩埋了他们站着的地方。

尉迟兰廷瞳孔微缩:“你——”

若不是桑洱将他从原地推开了,他们两人即使不血溅当场,也难逃受伤的结局。

桑洱的心脏急跳,如同密集的鼓点,喘着大气,心有余悸地低下头,瞧见有半块瓦片飞到了自己的鞋边。

果然,刚才的不是幻觉。而是原主的太虚眸第一次激活,从而窥见了很近的未来!

太虚眸是写在冯家血统里的基因礼物,原主愚笨,无法筑基。而在她之前,每一个冯家人都是走剑修道路的,并没有不修道就能使用太虚眸的例子。

所以,冯家人都先入为主地以为原主是用不了太虚眸的,只能作为下一代太虚眸使用者的母亲,将这份特别的礼物传承下去。

如今看来,没有修为,并不代表就用不了太虚眸。

难怪尉迟邕想要原主的后代,这玩意儿,如果运用得当,确实能趋吉避凶,改变命运。

桑洱发着抖,慢慢抬起了头。

当太虚眸在运转时,瞳孔会泛金。像是镀了一圈日落的光晕,美得绚烂。

尉迟兰廷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先是拉着桑洱,走出了这片摇摇欲坠的屋宇。随后,捧起她的脸,仔细端详她的瞳孔,声音很沉:“这就是太虚眸?”

分明没有任何危险的先兆,她却可以准确躲开倒塌的屋宇,再加上她眼睛的异状,不难猜出真相。

那圈金色的暗芒并不能久存。很快就淡了下去,瞳孔恢复了正常。

下一秒,桑洱两腿发软,软乎乎地靠在了他的怀里。

尉迟兰廷忙搀住了她,皱起眉。

传说里,每一次使用太虚眸,对修士的身体都是一种负荷。遑论是她这样毫无修为的人。

万幸,桑洱缓了一会儿,就重新站稳了。

这时,远处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原来,这片屋子倒塌的巨响引来了附近的人的注意。

看见了眼前的废墟,众人都吓了一跳,忙叫人来围起这片地儿,又跑来问尉迟兰廷和桑洱两人有没有受伤。

桑洱昏昏沉沉间,听见了尉迟兰廷抱着她,说:“无事,我与嫂嫂在这里躲雨。也是凑巧,没有站在倒塌的地方下面……”

不久,她就失去了意识。

……

因为太虚眸的反噬,桑洱生了一场病,高烧不止。

尉迟兰廷并未将她觉醒了太虚眸这件事说出去。再加上此前没有先例,所以,冯家众人并没有往那方面怀疑。只以为两人纯靠幸运躲开了危险,桑洱则是因为受了惊吓才会病倒的。就像孩童受惊后会生病打嗝一样。

在这期间,一个凉爽的秋夜,时日无多的冯太夫人也走完了生命的最后一程,在儿孙的陪伴下,安祥地阖了眼。此后,遵循她本人的愿望,丧事从简,与其夫君合葬于凤陵郊外。

从桑洱抵达凤陵,前前后后半个月的功夫,一系列的事已经完成。

冯太夫人不在了,她也就没有了留在冯家的理由。

距离修仙大会也不足半月了。早在数日前,尉迟邕已捎来了信件。这家伙应该已经调养好身体了,听说尉迟兰廷去了凤陵,自己在姑苏有点坐不住了。故在信中说,自己已从姑苏出发,来接桑洱一起去蜀中。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果然,在葬礼过后的第二天,尉迟邕带着一行随从抵达了凤陵,面色肃穆地进府吊唁,修整了一晚,翌日天亮后,终于准备起行。

这段时间,桑洱以养病为借口,除了与冯太夫人的丧事相关的事情,她拒绝了和冯家人的一切聚会。

有许多次,冯慈都似乎想和她说什么。冯母也一改过去的模样,像个真正的母亲一样关心她。但都被桑洱无声地挡了回去。有几回,冯茗还嗫嚅地叫她做“姐姐”,拉着她的衣服,但也一样遭到了忽略。

某天,冬梅八卦兮兮地来告诉桑洱,说听见了冯菀和他们两兄弟在争吵,似乎闹了一些不愉快。

在从前,冯慈冯茗与冯菀的关系极好。闹矛盾是天方夜谭。

只是,这家人内部的关系,桑洱没兴趣理会。

冯家人对原主不好,但也的确是他们带着原主离开了泥潭——那个毒哑了她、还想将她送去做金丝雀的勾栏。

恩怨亏欠,掰扯不清。

那就这样保持着距离,到分道扬镳为止吧。

深秋清晨,尉迟家一行人在冯府门外,列队准备出发。

天气越来越冷,一跨出府门,桑洱就被瑟瑟寒风吹得打了个小喷嚏。

冬梅这才记起了什么,懊悔地一跺脚:“少夫人,我昨晚明明给你准备了一条兔毛围脖,出来得匆忙,居然忘记给你戴上了,我这就回去拿!”

冬梅说完,跑回了府中。

桑洱搓了搓手,想进马车里躲一躲风,扶住了门边的扶手,却有点使不上力。

虽说用“养病”为借口,挡了不少邀约。不过她并没有装病。这几天身体确实很虚,上上落落时有点麻烦。

冬梅比她还瘦弱。更多时候,是力气更大的尉迟兰廷直接将她抱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