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和离(二)二更(第2/3页)

尤四娘睡了,宋奾坐在床边陪着。

娘亲年轻时定是扬州数一数二的美人,此刻睡着了也挡不住从眉眼中流出来的风华。

可惜美人命运总是多舛,她倒宁愿娘亲平常些,这样就不会被父亲看上,也不会被谭慧之盯着,平白吃这么多苦。

宋奾握着她的手,温热传至手心,她心中也渐渐安定下来。

迷迷糊糊间,她好像去了个陌生地方,房子奇怪得很,那里的人都十分面生,身上的衣裳也都是她没见过的衣裳,她开始慌乱起来,不断朝未知的方向跑。

跑着跑着撞到了人,抬头一看才发现是娘亲,娘亲抹去她头上的汗,温婉笑道:“跑什么这么急。”

“娘,我怕。”

“怕什么,娘在呢。”

她脸埋进娘亲怀里,“娘,这是哪,我们回家好不好?”

“傻孩子,这是扬州啊,咱们不就住在这里?”

宋奾嘴角荡起,感觉也越来真实,随后耳边听到一声笑,“傻孩子,做了什么梦笑这么开心。”

宋奾瞬间醒了过来,这才发现她是真的在娘亲怀里。

“娘,我怎么在床上了?”

“我一醒来就看见你伏在床边,让阿青帮着把你弄了上来。”尤四娘将她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昨夜没睡好吧?”

哪里是没睡好,分明是一夜没睡。

宋奾没答她这个问题,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还没到晌午,可是饿了?”

“没饿,我再睡会吧。”宋奾抱着尤四娘撒娇,语气软软。

“好好好,阿奾睡吧,娘在呢。”

这一觉睡到了日暮四合,起来时尤四娘已不在,问了青姨才知她又在厨房忙活。

母女俩谁也没提起那件事,愉快用完一顿饭。

天快黑时,尤四娘催促她回去,“好了,都陪了娘一天了,快回去吧,天黑下来路就不好走了。”

宋奾坐在她旁边,默了一会。

“娘,我有事与你说。”

尤四娘也安静下来,听见她开口:“娘,上回我问过您想不想回扬州,我们回去好不好?”

“你说什么?”尤四娘惊讶。

“我说,我想与卫凌和离。”

尤四娘当即重重咳嗽起来,用帕子捂着,宋奾立马给她顺背。

待尤四娘平复下来,宋奾才开口:“等回了扬州,我们就去找外祖父,然后我再盘个铺子,卖些绣品,生计什么的娘你不用操心,我有银子。”

“阿奾,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尤四娘自然不会管那些还虚无缥缈的将来,“你父亲会同意你和离?若是和离你的名声还要吗,你下半生怎么办?”

“你知不知道外人会如何指指点点一个和了离的女人,别人尚且有娘家护着,可你看侯府会护着你吗?”

“按照大夫人的说法,是卫凌对不住你,人家都没说什么,你上赶着和离做什么?这些事忍一忍不就过去了?”

“所以娘亲您一忍,忍了二十年。”

尤四娘所有措辞在这句话面前瞬间变得苍白无力。

宋奾明白娘亲不会轻易同意的她的想法,又道:“娘,我不想忍。”

“那怎么能一样,卫小郎君不是你父亲,你是嫡妻,你与我怎么相同。”

宋奾笑了笑,“说起来娘亲您比我好多了,起码父亲在扬州时对您都是真心。”

尤四娘迟疑了一瞬,“那卫小郎君.....心里头真没有你?”

宋奾摇了摇头。

俩人都不再说,宋奾没逼太紧,她自己都花了许久时间来做这个决定,又怎么能让母亲在这短短一刻钟里接受。

过了不知多久,尤四娘才终于开口:“阿奾,娘不同意。”

扬州哪里是她们想回就能回的,当初她跟着宋恳来盛京已是违背了父母意愿,他们愿意接受她回去她也没这个脸,届时父母会如何被人议论?她又该遭多少人唾弃?

不说她自己,跟着她回去的宋奾又该如何自处?

阿奾把一切都想得太好了,什么自己开铺子,扬州人生地不熟的,那铺子怕是没开两天就得倒闭,不是她不信她,只是人世间的险恶她还是见得太少了。

待在盛京,她是肃清侯府的女儿,是将军府的儿媳,这一辈子衣食无忧不成问题,又何苦给下半生找麻烦。

情情爱爱......没了情爱日子不也一样过?

“阿奾,你听娘一句劝,莫要冲动。”

而宋奾万万没料到第一道坎是在小娘这里。

小娘自是为了她好,她也知道她在顾虑什么,可她更清楚明白“和离”意味着什么,吃不了这个苦就要吃那个苦,她依旧坚持。

她也不愿小娘再为了所谓的“为她好”而牺牲自己。

“娘,这一回,我怕是要不听您的话了。”

尤四娘意外怔住,“阿奾,你怎么这么固执!”

“娘,世上许许多多路,这条不通总会有通的,既然到头都是一抔黄土,那为何不选一条好走的,让自己快乐的路走?”

俩人谁也劝不住谁。

宋奾想着,这条路迟早都是要走的,小娘终有一日也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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芩城。

白泽带着卫凌走到那间小小屋子时门外已站了许多人。

没有人哭,也没有人笑,人人神情凝重。白泽暗道不好,回头看了一眼自家主子。

卫凌脸上甚是平静,平静得不像个活人。

走得越近,人群里说话声就听得越清晰。

“荷娘也是个命苦的,当初一个人搬来,现在临到头了还是一个人。”

“谁说不是,听张大娘说昨天夜里来了个人,我以为能救荷娘一命呢。”

“救?怕是神仙下凡都救不了,荷娘这都病入膏肓了,我原以为前两年就会去了呢。”

有人叹息一声,“唉,不说了不说了,荷娘心善,希望老天爷怜惜些,下一世就莫要吃这些苦了。”

哀乐声呜呜咽咽响起,众人不再议论,都往里走去。

“郎君.....”白泽担忧开口,而眼前人亦已抬步往前走。

院子不大,一进,正房、左右两间耳房,此刻零落挂着几条白幡,廊下几个白色灯笼,正房充作了灵堂,正中一具棺木。

前来吊唁的街坊邻居们都没走,有些留下来帮忙,有些聚在一起说话。

有人注意到了突然出现在门口的两个衣着不凡的年轻人,纷纷低语起来,而昨夜白泽拜托的张大娘也看见了白泽,走过来,惋叹道:“白公子,荷娘还是不行了,没救回来。”

荷娘一直身子不好他们知道,可他们都忙,哪有时间日日去照看,若不是白公子昨夜寻来,他们都不知荷娘已是弥留之际。

“什么时候走的。”一道清冷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张大娘方才只注意到了白泽,没想他身旁还有个俊俏公子,张大娘立即应:“今晨,我端了药和粥过来时才发现荷娘已经没了。”